早在如意开口之前,李二林和李平安他们就发现了这五辆朝着他们的方向驶来的牛车,车队两侧还有约莫二十来个挎刀持棍的壮汉。
这年头能用得起几头牲口拉车的,就已经是有钱人家了,更不要说还有那么多护卫,逃难的流民那么多他们还敢那么高调,可想而知来人身份不简单。
一听到小如意咋呼的嚷嚷声,李平安马上去捂住她的嘴将她抱走了。如果只是小股的流民,他们倒是不怕,但这行人这个架势,他们心里是发怵了。
李二林也让人赶紧去叫正在处理猎物的妇人将猎物藏起来,羽毛皮毛什么的都用土埋起来,埋密实点。虽然那车队看起来气派,不一定缺粮,但谁敢赌呢。虽然他们壮丁的数量跟对面的差不多,但人家有刀啊,正儿八经的武器,如果发生冲突,他们就算运气好能赢下来,但也肯定损伤惨重。
各家的大人也约束起自家的孩子。小陈村没有牛,不过春耕夏耕的时候,已故的老村长陈安总能跟正支借来牛,每次孩子们都会去看牛,兴奋得哇哇叫。但是现在可不是让他们大吵大嚷的时候,免得冲撞了贵人惹得贵人不喜。
不止孩子,大人们也都低下头不敢一直盯着看,现如今这个灾荒世道,他们这些底层百姓都敢杀盯上他们的暴民,更何况这些本身就有身份的大人物?他们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着,这個队伍不要在他们这里停下。
然而老天爷这个老登向来爱捉弄人,害怕什么来什么,慢悠悠的车队停在了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然后就见到两辆坐人的牛车车厢里陆续有人出来,护卫们分成了两队,一队从另外一辆牛车上搬东西下来,另一队散开警戒。
看样子他们今晚应该是在这里度过了。
李平安心里苦啊,这支队伍给他们的心理压力太大了,犹如猛虎在旁,他都不敢想一晚上绷紧神经会有多累。
偏偏这时候还听到他外公低声说起:“那些护卫不简单,像是军伍中的,而且看着像是上过战场的悍卒。”
小老头只是身子不行,可脑子不糊涂,他是他们队伍中唯一一个实实在在上过战场打过仗的,见过大世面,他说那些护卫像是军伍中的悍卒,李平安不知道别人信不信,反正他是信了,呼吸不由一滞,连忙又低下头来。
“如意,还记得大哥跟你玩过的不能大声说话的游戏吗?”
小如意点头,用被捂着的嘴巴发出一声“嗯”。
“大哥现在再跟你玩这个游戏,谁先大声说话谁就输了,如果最后没有分出输赢,那也算是你赢了,等能进城或者遇到货郎了,大哥就给如意买饴糖,好不好?”
小如意不假思索一点头,李平安见状,便松开捂着她嘴巴的手,结果他刚放开,小如意就自己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眼带笑意的看着李平安。
李平安止不住笑了笑,“可以说话的,但不能大声说话。”
小如意并不放开手,还摇了摇头,她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吃过饴糖了,她一定要赢下来。
……
双方互不打扰,相安无事。
慢慢的,李二林他们表面上也轻松了许多,大人们对孩子们的约束也放松了些,只要不乱跑不大声吵闹就行。
但是孩子们并不开心,他们原本应该有肉吃,结果现在又只能吃稀得能照出人影的米汤了。
吃完晚食后,妇人们洗涮好锅碗瓢盆,便借着火光整理好家当,翌日一早匆匆吃过还是稀得能数米粒的早食后,急匆匆的离开了。
所有人都一起走,没有人留下,就算不想继续逃荒,也不能留在这荒山野岭,最好就是找到一个收纳流民的县城再作打算。
原以为他们走得早,会甩开这支大户人家的队伍,结果到了傍晚落脚的时候,他们前脚刚准备好,后脚人家也来了。
“大锅,还玩不玩游戏?”小如意凑了过来,笑得狡黠。
她可是个小机灵鬼,昨天大锅就是看到做牛车的大人才跟她玩游戏的,现在他们又来了,她岂不是又能跟大锅玩游戏,让大锅多欠她一块饴糖了吗?
李平安翻了个白眼,“你想玩我就陪你玩。”
“不是我一个哦,大姐和四哥也一起玩。”
“……”算你狠,“随便伱们来多少个吧。”
反正有小如意一块饴糖吃,还能不给吉祥和兴隆的?
李二林这时候也很纠结,那些兔肉鸡肉再不吃就要发臭了,用盐腌起来吧,又瞒不了对面的视线,可是如果今晚再不吃不处理的话,等发臭了就浪费了。
经过一致商量,稳重起见,就只能浪费了。
他们心里几欲滴血,早知道会跟这种大人物同路,前天就不应该贪图那不确定的野猪决定多歇息一日的,早一天走就不会遇到他们了。
比起他们的懊恼和小心谨慎,车队那边的人们倒是镇定许多,一个管家打扮的中年人张望了一下,笑着对一个中年人说:“老爷,是昨晚我们落脚时旁边的那群百姓。”
“还用你说吗,我又不瞎!”被唤作老爷的中年人也笑了起来,他这一路走来,虽然是张扬了些,但流民们反而更不敢靠近他们,都躲得远远的,连跟着他们都不敢。还是头一回连续两天在落脚的地方遇上同一群人,而且他们还是后到的,倒是让他感到颇有意思。
不过一想到对方早上匆匆忙忙出发的场景,他稍作沉思,吩咐道:“家乐,过去问问他们到哪里去的。”
管家王家乐稍作迟疑,还是应了声是,迈步朝着李二林那边走去,交谈几句后便折身回来,“老爷,他们是清丰陈氏的旁支,往越州而去,与我们同道。”
“倒是巧了。你再走一趟,告诉他们无需惊慌,我们不是那作威作福烧杀劫掠的人。”
“是!”
对于这个自称富平县王家管家捎来的话,李二林半信半疑,心里的警惕也没放松过,不过既然对方主动释放善意,他也不好再继续装作一副冷冰冰的模样。
面色缓和下来,突然想起草丫说的瘟疫不就是发生在富平县吗,莫非他们是为了躲瘟疫才逃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