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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殉葬

    清风书画设计的老板本职是书法班的老师,开淘宝店只是副业。

    他偶尔能卖出去几本字帖,但店里卖得最好的宝贝,还是笔迹临摹代写。

    时不时能收到一张考得不怎么好的卷子,在上面签上三个字,就能小赚十几块。

    一个字五块,童叟无欺,至今为止从未收到过差评。

    老板想起刚刚完成的那笔订单——

    “朕不想活了,传位长公主。”

    刚好十个字,五十块。

    虽然是繁体字难写了些,但老板非常有良心,并没有涨价。

    真是奇怪的订单。他想到,如果是真的圣旨,只要五十块也太便宜了吧。

    五十块啊……

    这也太贵了!魏瑛忿忿不平,这么贵的一张圣旨,掏空了自己所有积分不说,还没有好评返现,而现在这群大臣居然胆敢怀疑圣旨的真实性!

    等她当了皇帝,这种大臣统统拉出去砍了!

    大历不欢迎你们!

    魏瑛没当过皇帝,但对于杀人这种事信手拈来,知道如何让人怕她。

    只要这些人足够怕她,就不会再有人怀疑圣旨是假的了。

    要不是要撇清自己杀人的嫌疑(真的只是嫌疑吗),她又如何会作出一副柔弱不堪的模样。

    她又眯起眼睛,在脑中思索着。

    像那个赵丞相就很识趣,虽然她并不知道丞相是干什么的,但光听着众人模模糊糊的对话,也能猜测出是这群人的首领。

    她尚且不知道赵丞相下了怎样的决定,就先把他划拉到自己人的范围了。

    魏瑛饿了半日,听完墙角才让人送来晚膳。

    她的份例自然比不上皇帝,但也是一顿饭十六道菜的规格,蔬菜肉类样样俱全,还另附糕点小食若干。

    毕竟她是皇帝唯一的亲妹妹,平日里的待遇还是很好的。

    等到宫中御厨将热好的饭食呈上来时,魏瑛惊讶的发现,今天自己只有八道菜了。

    “什么意思?八道菜哪够人吃?”她啧了一声。

    99号无语:“皇帝都死了,所有人都得守丧,这不是很正常吗?”

    再说了,八道菜哪不够人吃……它刚这样想,就看见自己的宿主风卷残云般将饭菜塞到自己的嘴里。

    99号:……

    是它想岔了,自己的宿主可能其他方面不行,但吃饭一定是最积极的。

    四下无人,魏瑛大马金刀地坐着,再加上那狂放不羁的吃相,不像个公主,倒像个山寨里的女土匪。

    还是那种土匪头头。

    福嘉长公主毫无优雅可言地吃完一顿饭,打了个饱嗝后,才一边揉着肚子,一边问道:“守丧?什么意思?”

    99号再次对自己宿主的知识储备量有了一个深刻的认知。

    如果只是寻常百姓死了,家里人守丧三个月便够了,若是皇帝死了,那这天底下的人都要因为死去的皇帝禁娱禁酒三个月。

    哪怕你明日便要成婚,也得等到三个月之后。

    在这个时代,皇帝的权力不容置喙,他让所有人给他守丧,哪怕人已经死了,天下人也得乖乖给他守丧。

    魏瑛对于这种行为非常不理解。

    你死就死了,还管那么多干什么?

    而99号告诉了一个更令她震惊的事情。

    “你是他的亲妹妹,又是下一任皇帝,所以你还得给他守丧三年。”99号解释道。

    虽然这三年中也就三个月算是真正在守丧,其他时间都是让其他官员代替她守在灵柩前,但这件事还是让魏瑛接受不能。

    “凭啥我得给一个死人守丧这么久啊?”

    “那人家还是你一刀攮死的呢!”99号跟她对呛。

    魏瑛:……

    虽然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对于自己每天吃的饭突然减少了一半,魏瑛还是很生气。

    饭少了就很气!

    快点让她当皇帝吧,皇帝每顿饭有三十二道菜,她当了皇帝就算份例被砍半,也能回到之前的生活水平了。

    原本她以为,朝臣们商议好了后,自己很快便能当上皇帝。

    但皇帝死了,是国丧,是天下一等一的大事,哪有那么顺利呢?

    “严大人。”侍从守在马车前,乖顺地跪在地上。

    礼部侍郎一边唉声叹气,一边踩着人坐上了回家的马车。

    他在车厢内歇得好好的,突然又一个挺身,直直地坐了起来,腮帮子发胀,像一条气鼓鼓的河豚。

    “荒谬!荒谬!荒谬!”他连着骂了三条“荒谬”,心情才平复下来。

    刚才在文德殿内不敢骂,现下周围没人,他一边骂一边被气得浑身发抖。

    简直荒谬!

    怎么能让一个小女儿家继承大统呢?那群大臣是脑子被猪啃了吗?!

    他觉得自己的脑子没被猪啃过,肯定比那群人清醒。

    从来没有女皇帝的先例!再说了,陛下暴毙而亡本就蹊跷,谁知道是不是那个妖女弑兄,又伪造了圣旨呢?

    皇帝疯疯癫癫,他不敢招惹,而虽然都是皇室中人,对于长公主,礼部侍郎却又突然有了底气。

    一个深居宫内,养在妇人之手的女流之辈,谁知道会不会生出不该有的心思呢?

    他想起文德殿内的众人和他呛声的场景,一张皱巴巴的老脸肉眼可见的绿了起来。

    礼部内尚无其他人可用,皇帝接下来的殡葬事宜还得他来操持。

    他摸摸胡子,又不知想到了什么,心情又平复了下来。

    按照礼制,他肯定要“随机”挑选出一个幸运儿,去代替福嘉长公主守丧。

    但礼部侍郎并不打算这么干。

    就让那个小妮子抱着自己亲哥哥的棺材,在殡宫内待上三年吧!

    ……

    魏瑛穿着一身素白孝服,跪在蒲团上,向着面前的棺材拜了一拜。

    “狗皇帝居然敢让我拜他,还好他已经死了,不然我得再砍他一次。”她对着脑子里的小系统发泄着自己的不满。

    99号:……

    不愧是诈骗集团的,说起杀人这种事来这么轻松。

    它已经悄悄给自己的宿主打上了危险的标记,正发愁未来如何该与自己的宿主和平相处。

    皇帝归天,首先便要在文德殿停灵二十日,之后便会转移到殡宫,棺材停放整整三年才会下葬。

    虽然尸体已经经过了简单的防腐处理,但三年,估摸着棺材内都生蛆了。

    二十几个朝臣稀稀拉拉地跪在地上,填不满这偌大宫殿。

    皇帝死了,他们该哭一哭,若是史官在场,还会将他们的表现记录在史书上,以显示先帝在位时的仁德。

    但在场众人似乎谁也没有那个心情为疯疯癫癫的先帝哭丧。

    头上那把悬着的刀终于落了下来,不笑出来就不错了,还指望他们哭出来?

    礼部侍郎正给棺材里的先帝举行上谥的仪式,也是这个时候,魏瑛才知道死去的先帝叫什么名字。

    他们这一辈都以玉字取名,而先帝名叫魏琀。

    这可不是个什么好名字,也不知道魏太祖和自己的儿子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

    魏瑛没文化,不知道这其中的含义,她跪在地上昏昏欲睡,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结束这场令人头脑发昏的仪式。

    一阵嚎哭声传了过来。

    魏瑛猛地睁开眼:“你听到了吗?”

    “什么?”99号不明所以。

    “有人在哭。”

    她对这种哭声太过熟悉,一定是不管不顾之人才会哭得这么放肆。

    很多时候,死到临头的人,才会这么痛快的放声大哭。

    很奇妙的是,在场众人都听到了这哭声传来,但所有人都选择了静默不语。

    是年轻女子的哭声。

    魏瑛被这哭声吵得心烦意乱,忍不住问了一句:“是谁在哭?”

    这句话打破了殿内的沉默。

    礼部侍郎对于她打断仪式的事有些不满,随意答道:“那是严婕妤在哭。”

    “按照礼制,陛下归天,陛下后宫嫔妃皆殉葬,能和陛下一起被安葬,是她们的荣幸。”

    他解释完,便不再理会这个咋咋呼呼的长公主,继续主持着给先帝上谥号的仪式。

    魏瑛不能理解,在脑海中发出声音:“他都已经让所有人给他守孝了,为什么还要让人陪着他一块儿死呢?”

    99号不知道该怎么给自己的宿主解释。

    自己的宿主虽然看上去就是个穷凶极恶之人,但再怎样也是个从二十一世纪过来的人,无法理解封建社会的规矩,这也很正常。

    “能好好活着,为什么要死呢?”

    魏瑛不理解,便直接站起身,往哭声来源寻声而去,看见了在偏殿里被绑起来的严婕妤。

    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

    严婕妤从来没有见过福嘉长公主,但只一眼就认出她来。

    这宫中只有一个女人可以出现在文德殿内。

    严婕妤挣扎着,身上的绳索勒住了她的皮肉,显示出令人心惊的红痕。

    “呜呜呜!”为了怕她乱说话,宫侍将她的嘴堵了起来,她只能发出呜咽声。

    魏瑛将她嘴上的布条取了下来。

    “长公主!殿下!殿下救救奴婢!”严婕妤眼睛都哭肿了,眼泪鼻涕糊在一团,很不雅观,没有一点儿大家闺秀的模样。

    她本以为,自己还能在这宫中多苟活一会儿。

    没想到她暗自窃喜疯子皇帝没找她的那日,便听到了皇帝归天的消息。

    对于朝臣们来说,皇帝死了不一定是坏事,但对于严婕妤来说,那可是实打实的噩耗。

    朝臣们被这一动静惊得不知如何是好,魏瑛干脆把严婕妤提溜到正殿内。

    瘦瘦小小的,比魏瑛现在的身体还弱。

    礼部侍郎很是不满:“大胆!这里是文德殿,怎能让后宫嫔妃入内?!还不快把她的嘴巴堵上!”

    这个长公主真是无法无天了!

    魏瑛啧了一声,怎么这老头儿破事这么多。

    严婕妤反正都要死了,根本不在乎什么了,不管不顾地吼叫道:“殿下!殿下明鉴!奴婢不是什么严家小姐!奴婢只是冒名顶替的!”

    “奴婢不想死!该死的也不是奴婢!殿下救救奴婢!”

    严婕妤一股脑地把什么事都往外倒了出来。

    她根本不是什么严大人的女儿,而是被人牙子卖到都城的贱籍,只是因为长得出挑了些,便被挑中了,当了严大人真正女儿的替死鬼。

    而这个幕后黑手严大人,她连见都没见过。

    礼部侍郎的脸色铁青。

    魏瑛被她吵得烦,走到赵丞相面前问道:“有哪个人姓严啊?”

    什么冒名顶替偷梁换柱她都不关心,她现在只想让严婕妤不要再哭了。

    哭得她脑仁疼。

    赵丞相暂时没有出声。

    礼部侍郎指挥着宫侍,妄图将严婕妤的嘴巴再次堵上,但碍于魏瑛站在一旁,宫侍们不知道该不该上前。

    魏瑛回头看了一眼胡子都被气得飞起来的礼部侍郎。

    她很不开心。

    本来要跪那狗皇帝,还要听这个老头儿念经,就已经让她心情很不好了,现在这人还自顾自地撞了上来。

    “给我再买一把那个很好用的柴刀!我今天就砍了这念经老头儿!”

    “可是宿主啊,你已经没有积分啦。”99号幽幽说道。

    为了那份假圣旨,她的积分早已消耗一空了。

    魏瑛的心情便愈发不好了,她死死盯着礼部侍郎,额头上的青筋都冒了出来。

    礼部侍郎被她盯得心里发毛。

    她怎么敢如此无礼!不知道我是朝廷命官吗!

    皇帝的棺材要停灵,文德殿内也摆了两个宫卫当装饰,魏瑛看上了他们腰间的佩刀,往前走了两步。

    99号眼见不好,又开始蹦跶:“你来真的?别别别别别别……”

    说杀你还真杀啊!

    哭声混杂着系统的吵闹声,让魏瑛脸上的戾气有如实质。

    刚才还沉默不语的赵丞相,看了一眼一触即发的两人,突然站起身来,对着礼部侍郎厉声喝道:“大胆!”

    “冒名顶替后宫嫔妃,以替入宫,是欺君之罪!”

    连皇帝都敢骗!

    是活不耐烦,想玩九族消消乐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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