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封开口了，从坟地里面取出来很多凭证。
李卓有的时候感叹，什么亲情在权势和钱财面前都会变得不值一提，都会变得一戳就破。
能经得住这种考验的亲情少之又少，甚至李卓都怀疑，世界上还有没有这种亲情。
周王用自己的小舅子私铸铜钱十几年。这十多年他就安安稳稳的待在户部那个不起眼的位置上。
在文官这个体系里面，除了科举这一次是拼才学之外，剩下的就是按部就班了。想要升迁很不容易，但是想要十几年不升迁恐怕更难。
尤封也是科举正途走出来的，不是靠着周王府萌荫出来的。难道他就没有读书人达则兼济天下的野望？
难道就没有凭借姐夫家族势力，平步青云的打算？难道就没有高官显贵的梦想？
可是为了周王府的贪婪和需要，他在这个位置上呆了十多年。内心能不憋屈么？
而且最重要的是，还得不到周王的信任，完全成为被利用的棋子。
融入不到周王府的核心，甚至私铸铜钱这种秘密，都被跟周王府隔开好几层，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出事了断开方便。
当然让他背锅也方便。
除了逢年过节，或者姐姐生日。尤封能坐在姐姐身边，被周王温言鼓励几句，其余的时间根本没有往来。
私铸铜钱，每年几十万贯。尤封过手能没有钱么？他仕途无望难道不想娇妻美妾，良田豪宅么？
不行，王妃姐姐对他看管非常严格，只要稍微有点超越规矩就会一顿训斥。
就是怕他的行为暴露了周王府的事情。
“李大人，你说我这算什么？”尤封说完了自己重要的事情，也还说了一腔悲愤。
“你给他干第一次起，就已经万劫不复了。还有什么要说的么？”李卓感叹着问道。
“没有了，要说有只有一个请求。”尤封说道。
“你这些铜钱都给了周王府，没有拿回家，祸不及家人，他们顶多流放。我会给他们找个近一点的好地方。”李卓说道。
他深知有点可怜这个家伙了。
“那我就放心了，尤家出了个王妃，好风光啊。可是苦水只有自己知道。我妻儿没享过一天皇亲国戚的福，却要受皇亲国戚的苦啊。”
尤封悲愤的说道。
李卓背着手往外走，捉摸着如何对付周王府。没错就是对付周王府，这次又可以给他一刀子让他见见血。
这点事情扳不倒周王的。既然以前做了防护，现在尤封开口已经来不及了。
纵然手中有周王府开出的凭证，周王一句不知道，就可以推出一个替罪羔羊。
会是谁那？管事？一个儿子？还是管家？
就在李卓想的时候，尤封又开口了。
“大人，我想起一件事来。如若对大人有帮助，请大人再善待我的家人一点。”
尤封突然又开口了。
“何事？”李卓皱着眉头问道，尤封的话太费劲了。自己已经够有耐心的了。
你这一点点的往外吐东西是什么意思？
“本来我也没想到，现在想来应该是不对。我是铸造铜钱的，没有别的本事。唯独对我大乾各地铜矿颇有研究。任何地方出来的铜，我看一眼闻一闻就能知道出处。”
尤封陷入回忆的说道。
“哪又有什么问题？”李卓有些疑惑，你跟我说什么铜矿啊。
难道铜矿还有什么贪腐不成？
“周王府送来的铜一般都是从各个矿里面多开采出来的，或者民间收上来的铜器。不过五年前突然送来一批品质低劣的铜锭。而这些铜锭不属于任何一个官矿。”
尤封说道。
“你是说周王府私开铜矿了？”李卓眉头舒展，这也算一个罪名，但是不是很大吧。聊胜于无吧。
“五年来这些铜锭质量越来越好。我好奇的私下对比揣摩了一下。这铜产出大概就再扶余山附近。大人不妨去调查一下。”
尤封说道。
“嗯，好。私开铜矿也是不小的罪名。不过扶余山有太大而且本身就有官矿吧。查起来不容易。”李卓没当回事儿的应付道。
“大人错了，开铜矿自然是大罪。不过不止是铜矿，大人去看看扶余山府志就明白了。也许是我多想了。”
尤封看李卓不耐烦了，只能小心的说道。
李卓没当回事走了，他的目标是京城的勋贵。这开矿的事情，要么是户部的，或者工部的，最次也是少府的。
跟他推事院真的没有半毛钱关系，而且行文办公也很麻烦。暂时先放着吧。
出门之后发现一个奇怪的事情，推事院里面竟然出现了女官。虽然穿着貔貅纹的服饰。但是身姿窈窕，一身脂粉气一看就是女子。
“那个谁，那个姑娘，站住。”李卓说道。
“下官李蕊儿见过大人。”女官抱拳下拜。
“你等会儿，你哪里来的？”李卓疑惑的问道。别看他是安小山干儿子，可是他是一个坚定的反对女子做官的一个人。
“下官是吏部分过来的，负责文案处理，何女囚审问。”李蕊儿忐忑的说道。
自从闫璐的女儿闫如玉在兵部任职之后，当年参加科举的一些女子也陆续开始当官了。
这事皇后也是支持的。虽然很多人反对，但是已经开头了，很多衙门的单身男官员们，就暗戳戳的捉摸着。能不能任两个女官过来。
毕竟这些女子别的不说都是有才学之辈。近水楼台先得月不是。
“吏部给我分官员，怎么事先我不知道？”李卓有些愤怒。
“大人，上次咱们跟吏部禀告过，空闲几个主事位置，咱们手里的人大部分都是糙汉，而且很多都有案底，实在没办法安排。李蕊儿姑娘，不李大人就被分过来了。”
推事院的签办说道。
李卓想起来这事儿了。
“这不是胡闹么？咱们这阎王殿每天鬼哭狼嚎的，不是抓人就是刑讯，吓坏了怎么办？”李卓没好气的说道。
“大人放心，下官自幼习武胆气还是有的，不至于吓到。”李蕊儿赶紧说道。
这官职得来不易，尤其是给他送到推事院的吏部人，一个个那个眼神，分明是故意为难她。
她不能退缩，就是咬牙也不退缩。为了天下姐妹着想死也要死在这里。
想到这里，她的腰杆渐渐挺直了。
“我放心你，可是我不放心我手下这帮人，推事院哪又好人，你看看一个个凶神恶煞，一个个的不怀好意……”李卓指着周围的那帮糙汉说。
正好看到牛魔，拎着一个浑身侍血的犯人进来，那场面就如同恶鬼要吃活人一样。
“你看看，就这个样子的。万一出点啥事，我杀了他们能怎样？”李卓指着牛魔，想要把李蕊儿吓走。
牛魔莫名其妙看了看大人，然后看了看李蕊儿，默默的把被他打的半死的犯人藏在身后。
“大人，看你这话说的。我可是好人，你可别再李大人面前埋汰人。”
牛魔低着头，声音前所未有的温和，不，是温柔。
“对，大人牛魔其实面恶心善，我相信他是个好人。”李蕊儿点头说道。
牛魔竟然嘿嘿傻笑了起来。李卓这才发现今天这些糙汉子好像穿的干净了。
有个别的还洗了脸。还有几个衣服明显穿的利索了很多。而且大声呼喊的声音也消失了。
就连刑房那几个整天浑身是血的凶徒，现在都有点人样子了。
为什么？
“大人，您不是瞧不起女子吧？”这个时候一个生硬的声音说道。
李卓回头一看，又一个女子。虽然也穿着推事院的服饰，不过娇艳明媚的脸蛋，会说话的大眼睛，一看就是个美女。
“大人何必用这些兄弟们托词，他们都是为国尽忠的好汉，虽然长得丑了点，不过那是爹妈给的。总比那些人面兽心的家伙强多了。”
女子声音清脆悦耳，周围一个个被说的热泪盈眶，频频点头。
谁能抵抗美女的夸奖那？李卓真想要仰天长啸，我这阎王殿不但有和尚，现在倒好给我弄两个女的过来。
“吏部这帮王八羔子，早晚我挖了他们祖坟。几个女官？”李卓怒问。
“回大人，一共四个，这位是黄雀。还有两位分别是朱莹莹和白鹤芋。”签办低声说道。
看着李卓要杀人的目光。
“大人，您看这吏部分的，我也不能推辞不是。”签办哭丧着脸，准备跑。
“来了不止一天了吧，为什么我今天才知道？”李卓怒问。
“大人事情太忙，我等还没来得及见过上官。”一个年长一些，个子高高的女子走来利索的说道。
瞒天过海，先斩后奏，李卓冷笑。
“来人……”李卓怒吼。
“大人……”
所有人吓的一哆嗦，李卓被称为活阎王，对手底下的人却很不错。所以有的时候手底下的人跟他打马虎眼也就过去了。
不过真要是李卓发怒，手下的人立即噤若寒蝉。
几个女官也面色难看，她们被吏部分过来，肯定不安好心，要么恶心李卓。要么是给她们女子一个教训。让她们认清现实。
或者两者都有。
此时李卓发怒，他的阎王名声在外，要真是做出什么来，没人敢忤逆其眉头。
所以三个在场的女子差点哭出来。
“给她们收拾个院子，单独办公，所有其他人，无故不得出入女官院子。”
“你们四个，少给我在这里搔首弄姿。要是惹出什么不好的风波，别怪我不客气。推事院名声不好，但是绝不是什么……”
“你们懂了没有。”
李卓气的喘不上气来。
“属下明白……”三个女子赶紧说道，已经顾不上李卓话语里的嫌弃了。先留下再说。
其他人则欢天喜地气啦，一个个挤眉弄眼。
这阎王殿阳刚煞气太重，有四个女子进进出出，不但养眼还养心情。何况这几个女子太会做人，一张嘴就把他们哄的开开心心。
谁天生是坏人，就算是坏人也想让一个女子高看一眼自己，何况这些可都是女文曲星。
“等会儿，不是四个么？还有一个那？”李卓停住了脚步问道。
“会大人，还有一个是掌事……”签办说完转身就走。
李卓明显在浑身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