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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005

    佘褚颔首。

    这两个名字在三界如雷贯耳,无论在哪一界,都榜上有名。

    佘褚只当羽惊在考校她的三界史历,直接道:“钧天君,穹苍立国之主。在六族初生、三界混战时期,凭一己之力,定三界尊卑。由他之后,穹苍为三界之主五百年,直至人皇王九野向天赌运,一统人界,平三界位,穹苍退为天界之主,仙域立,人界不再向□□贡。”

    她说的都是书上写的,羽惊略略颔首。

    然后,他讲了一段,从未与佘褚提及的传说。

    羽惊道:“六万年前钧天星耀,三万年前九野魂灼。这三万年来,一直有传闻,说帝钧天与王九野都是盘古心魂转世,所以才有这经天纬地之能,按照三万年一轮回的说法,新的天星地魂已然诞生了。”

    这传说佘褚也有所耳闻,毕竟钧天君与王九野实在太过瞩目,数万年来研究他们俩的人不知多少。她小时候便从她父亲那儿听说过很多人界关于王九野的传说,盘古心魂转世,天星地魂之命。由于他与帝钧天之间刚好差了三万年,符合传闻中三界一转所需时日,故而也一直有传闻说,三万年后必将再出一个帝钧天或者王九野,并且极大可能,出于地界。

    佘褚还知道,长老院认为地界若出天星地魂,必为乌氏,所以才有不合适的乌陵行登位,并将他如易碎的玻璃般严格看管在扶桑宫内,高高架起,重重封上。

    但是羽惊忽然提起这话,显然便是他与长老院的想法不同了。

    羽惊说:“我从不信什么天星地魂的传说。帝钧天破六城又不是天星为他指的路,王九野胜穹苍也未有地魂为他护法。若真有天命所归的说法,帝钧天也不会卸剑损于鹿野,王九野也不会力竭而魂断无妄了。”

    佘褚听到这里,慢声说:“你不信,但长老院信,穹苍也信。当年的那场大战,说不得起因里夹杂了多少这份相信。”

    她低头略想了想,说:“仙域密谍身死,你是担心穹苍又想起这传说,会对乌陵行不利吗?”

    羽惊有些讶异佘褚已经成长至此,拢了拢大氅坦诚说:“是。”

    他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佘褚:“乌陵行是涟嫣与乌溟的孩子,身上有穹苍与思幽两族血脉,长成后,又是地界无人出其左右的高手。无论谁来看,都会觉得他是下一个命定之人。穹苍因王九野而丢了三界之主,绝不会允许他界再出个王九野。当年大战我知晓些内幕,若是为了天星地魂,他们没什么不敢做的。”

    说到这里,羽惊顿了一瞬,之后才继续说:“其实,这件事倒也没必要非得你去。只是前些日子整理书房时,瞧见你与乌陵行幼时的文章——”

    他又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你不想去仙域看看吗?或许顺便还能去你父亲的家乡。”

    “思幽和乌陵行你也不用担心,有我在,他不会有事。”

    佘褚一开始还没听明白,直到这里,她才明白了羽惊答应了长老院的缘由。

    他想起了当年,回忆起她幼时热衷于游历的梦想,所以对被困住的她感到愧疚,想要尽可能的给她点方便。

    如果不是乌陵行闹了这场,长老院绝不会想要放她离开思幽。羽惊在这场闹剧里首先想到的是她出门的机会,所以才会顺水推舟应了长老院,想要给她放假。

    佘褚有些哭笑不得。

    看来她的直觉这次出了些错,这只是一场来自长辈隐晦的关爱,她这次确实是想多了。

    佘褚仔细回忆一番,发现自己确实已经三百多年没有离开过地界了。上次出远门,还是战前她父亲带她回了趟人间过节。如果真有机会让她稍稍放下繁重的政务,出门游玩一遭,她当然是乐意的。

    佘褚从不辜负旁人的好心。

    她只想了一会儿,便有了决意,笑眯眯道:“好,那我先说声谢谢了。你放心,密探的事情我也会查的,顺利的话,我也会试着拉拢庚子学府和晏清。如果晏清能与我们交好,乌陵行也能得偿所愿。”

    没想到羽惊听到这话,脸色却古怪了起来。

    他看了佘褚一会儿,斟酌了片刻,说:“乌陵行的事,你倒也不用太放在心上。他从小到大最会闯祸,你虽说是他的下属,倒也不必事事都满足他。更何况晏清这事,依我看来,不过又是他一场无理取闹。”

    佘褚笑笑,没做评价。

    岐覆舟的话虽然她不准备当真,然而有一句她确实听进去了。

    晏清和涟嫣身份不同,她确实有希望能成为天地两界打破隔阂建立亲缘的关键。如果乌陵行确实不愿意娶王姬琰,晏清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但这些话就没有必要和羽惊说了。

    因为当年那场战争,羽惊虽不至于憎恨穹苍,对穹苍也喜欢不起来。她也想把晏清弄回来这主意如果说给他听,他搞不好还会生气。

    优秀的弟子要学会先斩后奏。

    佘褚在叮嘱了羽惊要注意身体后,离开拨云殿,抬眼瞧了正在升起的太阳。

    等她把晏清弄回来,乌陵行和羽惊都会感谢她的,甚至长老院——她或许还能借此找到机会,重洗思幽的“牌局”。

    秋日的太阳升至高空。

    佘褚神清气爽回了金风殿,收拾起行囊,打算前往仙域。

    岐覆舟似乎笃定了她一定会往仙域,在回丹霄宫的路上就遣人给她送来了一只箱子。

    佘褚将他送来的箱子打开一看,发现里面不仅有占浮玉这个身份的详细介绍,还备齐了这个身份合适的衣着首饰、玩物用具。

    可以说是比她这个当事人还要贴心的、替她准备好了伪装一个身份所需的所有东西。

    佘褚:“……”按道理来说我应该说谢谢,可看见这家伙这么笃定自己的判断还是会不爽。

    岐覆舟从小就是他们仨个里最聪明,佘褚已经习惯了他世事皆晓、人心洞达,但每次都被对方算准了行动,还是会让她这个也算是主事一方的“尊上”心情不爽。

    “不过这次他也不算全猜中。”佘褚转念又想,“至少他没猜对羽惊的动机。”

    佘褚自我安慰,忽略了岐覆舟其实根本没说羽惊的态度这点,决定不去辜负朋友的心意,直接把这箱东西都打包带走。

    省了准备身份的时间,她便有功夫细细去看岐覆舟借给她的这个身份。

    占浮玉,年十八。是现今人界七王中的占王子嗣。占王是三万年前曾跟随人皇王九野统一人界的大将占戈之后。王九野死后三百年,人族再次陷入混战,皇族王氏再无力维护版图,只得听从时任大将军占赫的建议,封了七大家族为七王,于人界立七国、行朝贡,以人皇令命天下,以封疆而治换得皇族存继。

    人皇封国,最大受益方便是提议的占赫。人界十二州,占赫独占三洲,且紧临王氏所在赤城,曾挟王氏令天下长达万年,直至王氏帝泱密联戎州王诛贼护驾,斩占王于赤城,王氏方从占氏手中逃离。然而好景不长,随着王泱重病而亡,幼帝登位,戎氏摄政,成了第二个占王。

    随后便是占戎相争,直至五百年前,王氏幼子聪慧,诱杀两王于赤城宫殿,惊震十二州,方才为王氏重夺人皇尊严。

    只可惜好景不长,天妒英才,王氏幼子年弱冠便因病逝世,其后赤城与七王达成共识,王氏仍以人皇令命天下,然不摄七国内政,七王朝贡,仍以臣称,直至今日。

    佘褚对人族七王了解不少,尤其是占戎两姓,因为她的父亲,就是王氏那位弱冠而逝的幼子。

    她母亲说,她父亲是因为被她强取豪夺回了地界,出于两界关系,才不得已假死。

    但她的父亲却说,他假死是因为他的父亲太过懦弱、长兄又嫉贤妒能,他再不求着妻子救命,早晚也得死在赤城里。

    后来未等佘褚长大,她父亲寿终正寝。在整理父亲的遗物时,佘褚发现,在假死这件事上,她母亲没说谎,她父亲也没有。

    思幽大将强掠王氏幼子是真,赤城满是阴谋暗杀也不假。

    她父亲正是厌倦了赤城的争斗,方才故意引诱了前来人界公办的思幽大将。

    “不过爱恋之情是真的。”他父亲似乎猜到她会怎么给这件事定性,在给她留下的遗书中写,“你情我愿的事情,不能叫欺骗。你妈妈是多聪明的人,我要不是真心,那点小手段骗得过她?”

    佘褚不懂这种世俗的情趣。

    她直接把遗书送给她母亲去看。大将军读完笑得前俯后仰,然后说:“你看,你父亲永远都这么有趣,哎,所以我才最喜欢他。”

    说这句话的时候,七杀尊的身侧还正有貌美男侍斟酒。

    佘褚忍不住就:“……”

    被女儿的视线盯住,饶是七杀尊也顶不住。她不得不放下酒杯,认真道:“主上送来的,怕我伤心过度——我总不能打出去。再说了,你摸着良心说,你娘我这些年是不是单守着你爹过的?我连花楼都不陪千石去了,我素得羽惊都笑!”

    佘褚:“……”

    这话她没法评价。

    她无声质疑了她母亲对父亲的感情,所以在离开军帐的时候,她母亲就以她为借口,顺水推舟把貌美男侍送她了。

    佘褚看着美人微皱的眉,又看了看她母亲不容拒绝的笑容,恍然大悟。

    魔主送这美人来,怕不仅仅是担心她母亲伤心过度。

    天知道她那会儿还没成年,她母亲也真看得起她能解决。

    人领回金风殿,佘褚也不知道往哪儿放,还好后来被乌陵行撞见,半推半就地送给了他当奉剑仆,兜兜转转也算是回了魔主家。

    许久未曾看见过与她父亲相关的事物,佘褚的思绪一时有些发散。

    她从回忆里抽出,重新看向手中的身份。

    岐覆舟说得不错,占浮玉真是再合适她不过的身份,除了这个身份和他牵扯有点深,佘褚挑不出任何毛病。

    不过和岐覆舟牵扯有些深也不全是坏处。

    佘褚捏着烫金纸张,微微一笑。

    丹霄宫主,应当能保举一个学子入庚子学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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