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拒绝得斩钉截铁,语气也淡漠冰冷。
郦妩醉意熏然,见太子如此冷漠,顿时心里十分委屈。
她的手搭在萧衍的肩头,细白的手指将他墨色的衣袍按出了褶皱。微抬起上身,仰头看他,边吚吚呜呜地哼着,边胆大包天地控诉:“你这个人好难说话呀,一点也不温柔。如果、如果是子瑜哥哥,才不会这么无情……”
萧衍眉心微皱,垂着眼皮,冷冷地盯着她:“你让他揉过?”
“还没有呀。”醉了的人,根本没察觉到他此刻的情绪,只自顾自地说话。“可我相信,如果是子瑜哥哥,肯定不会拒绝的。”
萧衍没有吭声,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来。
郦妩又蹙起眉头:“可是子瑜哥哥现在成亲了,我当然也不会去找他了。”
提起容谨,想起自己跟他之间的有缘无份,郦妩又眼泪直淌,“……听说灵犀城缘法寺的菩萨最灵验。那里还有一棵许愿树……等我有时间,我也要去灵犀城,去缘法寺许愿。”
“你要许什么愿?”
“许一个来生呀。”郦妩笑了起来,漂亮的眼睛微微弯起,里面盈满亮光。“这辈子我跟他没有缘份,来生总可以吧?”
她想起什么,又好心地提议:“殿下你要不要也去许一个?你和谢大小姐今生无缘,来世说不定……”
萧衍冷眼看着她粉嫩的小嘴一张一翕,恨不得拿什么给她堵住。
他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最终只是抬手,食指与中指抚上她嫣红饱满的唇瓣,轻轻一压。
指腹下,少女的唇温暖又柔软,他却冷冰冰地说了两个字:“闭嘴。”
郦妩委委屈屈地被迫抿紧嘴唇。
还好她折腾了半晌也累了,加之酒意上来,头晕沉沉,便乖乖地伏在他的怀中,渐渐昏睡过去。
外面夜幕低垂,繁星满天。德福小心翼翼地驾着马车,往皇城方向而去。
车内灯火氤氲,萧衍怀里拥着温香软玉,鼻息间除了酒的醇香,还有少女身上飘来的幽香,似花似果,清新甜美,随着她一起一伏的呼吸,像是无形的花藤一样,缠绕上来。
萧衍喉结微咽了几下,背靠着马车车壁,微微仰起脖子,阖上眼。
*
看到萧衍抱着昏睡的郦妩走进玉澜殿时,琉璃和玲珑两人匆匆对视一眼,掩下心中诧异,立即迎了上来。
萧衍越过她们,径直将郦妩抱入内殿的美人榻上放下,随后吩咐:“熬一碗醒酒汤来,喂她喝下再睡。”
玲珑连忙去了。
萧衍放下郦妩,也未作停留,转身就走了。
琉璃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下,见太子脸色不豫,脚步匆匆,明显也不要人恭送,她便蹲下来服侍郦妩。
稍稍检视了一番,见郦妩虽然衣衫略微凌乱,但看着一切正常,便从心里松了口气。
虽说太子如今跟自家姑娘婚事已定,但终究尚未成亲,定然不能在婚前发生什么。若出了事,她们回去还不知道如何跟国公爷和明月郡主交代。
郦妩在琉璃和玲珑将自己放进浴桶的时候醒了过来,她身上还有些无力,白嫩的双臂软软地搭在浴桶边缘,下颌搁在小臂上,睁着惺忪的眼,问:“太子殿下呢?”
“将姑娘送过来就走了。”琉璃拿过沐巾,给她洗浴。
郦妩“唔”了一声,又小声嘟囔:“太子他真是太过分了。”
她酒意还未过,这没头没脑突然的一句,将琉璃吓了一跳,趁她赤着身子,又将她上下检查了一番。
郦妩肌肤娇嫩,平日里稍微碰蹭一下,便会留下红痕。若被欺过,必然会留下痕迹。但这会儿她一身雪白莹润,浑身上下没有一点痕印。
琉璃这才完全放心,看着郦妩不忿的神情,忍不住问道:“太子殿下他怎么了?”
“他按我的唇,还叫我闭嘴。”
琉璃愣了一下,有些哭笑不得,只能顺着开解,“姑娘是不是喝醉了,说了什么不适合的话?”
郦妩眨了眨眼睛,眼神有些迷蒙。
她对自己做过什么,说过什么,完全不记得,只记得最后萧衍按着她的唇,叫她闭嘴。
恰好玲珑端着熬好并用冷水浸温的醒酒汤过来。
郦妩喝完醒酒汤,神志也清醒了大半。想起琉璃的问话,越想也越有些担忧。
直至躺到床榻上准备入睡时,她还在努力反复地回想,自己到底有没有说过什么胡话,惹恼了太子殿下?
大概是有的。
因为接下来有大半个月时间,郦妩都没再如从前那般在坤宁宫遇见太子。
进入了十月,天气渐寒。
郦妩坐在紫檀八仙桌旁,陪容皇后用完晚膳,又慢慢地喝着甜汤。过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装作不在意地问了一句:“娘娘,最近好像都没见到太子来您宫里?”
容皇后侧头看她一眼,不明意味地笑了一下,说道:“太子这些日子也一直有来坤宁宫给本宫请安,只是接近年底,他公事繁忙,来得较晚,与你的时间恰好错开了。”
郦妩愣了愣,“哦”了一声,没再多问,继续喝着自己的甜汤。
容皇后却将目光落在她的身上,看了许久,然后笑着摇了摇头。
如今才不过十月中旬,离年底还早着呢。虽说太子也确实事情多,但也未必抽不出时间过来一起用膳。
自太子长大之后,心思已很难揣测,但容皇后身为他的亲生母亲,看着他长大,对他的脾性还是了解的。
连郦妩都能察觉到最近很久没遇到太子,容皇后又如何看不出自己这个儿子在刻意回避郦妩。
容皇后心里也极为纳闷。
要说以往太子虽然冷淡吧,但好歹常来一起用膳,也听她的话,每晚都亲自送郦妩回玉澜殿。
如今却不知怎么了,连敷衍都懒得敷衍。
容皇后也不由地替这小两口着急。
眼见着时间一天天地过去了,进入了腊月下旬,天气越来越冷,雪都下了几场,年底是真的来了。
这一日,太子又在晚膳过后才来请安。
容皇后让宫人奉了茶,母子俩坐在窗边,边品茗边看着窗外飘着的雪絮。
“近日忙吗?”容皇后问。
“嗯。”萧衍修长的手指拨弄着杯盖,神情有些漫不经心。
“就恰好每天忙到掐准了这个时间来请安啊。”容皇后笑道。
听出容皇后明显话里有话,萧衍微微抬眼,面不改色:“年底了,确实有些忙。”
“是啊。”容皇后叹了一声,目光也望向窗外的雪夜,“确实是年底了,央央也该出宫回家去了。”
萧衍拨弄着杯盖的手指一顿。
容皇后收回目光看他。
太子依旧面无波澜,似乎并不关心。
容皇后叹了口气,温和地道:“你们的婚期在明年三月,央央还得好几个月才会再次进宫。再怎么样,她都快要回去了,总得见人家一面吧?”
萧衍语气平淡:“嗯。”
容皇后很满意。
次日,萧衍果然如早前一样,跟郦妩差不多时间来给容皇后请安,两人在坤宁宫大殿里遇到时,相互都停了脚步。二人隔空对望一眼,暗暗打量对方。
一时间竟有些感慨。
两人一直都在皇城里,可能天天都来了坤宁宫,却硬是没有交集,算起来上一次见面竟然还要回溯到数月前。
郦妩福身行礼:“殿下。”
萧衍神情淡淡地颔了颔首。
接着几乎再无交谈,仿佛又回到了陌生的从前。
陪容皇后用完了晚膳,萧衍继续送郦妩回玉澜殿。
外面下了雪,郦妩和萧衍俩人一人撑着一把油纸伞,一前一后,慢慢走着,一路无话。
太子殿下个高腿长,披着玄色大氅,在雪地上也如履平地,郦妩慢吞吞地跟在他身后。
过了一会儿,萧衍忽地停住脚步,转身回头。
月色下,雪地茫茫。郦妩一手提灯,一手执伞,正低着头,循着他的脚印,一步一步往前走着。她小巧的脚,踩在他宽大的脚印上,小心翼翼,慎之又慎。
走到他面前时,她一直低着头都未发现,然后就直愣愣地朝他撞来。
萧衍手微微一抬,抵住郦妩撞过来的伞沿,郦妩手中的伞顿时跌落雪地。
郦妩惊讶抬头。
萧衍将自己的伞往她头顶一罩,挡住飘落的雪花。他微微垂眼,漆黑的眸子循着这一隅微暗的光,朝她望来。
“真笨。”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