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有个人。
安连奚眨了眨干涩的眼睛,本就苍白的脸上浮起一丝慌乱。
“你……你是谁?”
少年的嗓音微颤地出声询问。
薛时野险些被这问话给气笑了,他原是想就地准备给手下人发去消息好叫他们找过来,谁承悬崖上竟然忽地掉下来一人,还好死不死砸在他身上。
但凡换个时间,薛时野只需一道掌风就能把人拍飞。
可惜……
底下的人久久不回话,还有些发懵的安连奚后知后觉忆起自己还压着对方。
“对、对不起。”他连忙手脚并用地要从男人身上爬起来。
只是他越是想起便越是不得章法,刚不知道碰到了哪里,忽然就听到男人一声闷口亨。
安连奚:……
安连奚头皮都要炸了,手跟被烫到似的,直接放弃了挣扎,就身一滚,往旁边滚去,终于从对上身上下来。
“谢谢你救了我。”安连奚对男人道谢,声音软软糯糯的,带着点南方人的口音。这一般是他面对亲近之人的时候才会吐露的口吻,此刻就这么无意识说了出来。
可能是因为刚才的落崖,心底还在后怕,也兴许是因为对方刚刚才救了自己一命。
薛时野撇过去,身侧的人年纪看起来不是很大,有种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青涩感,长碎发略有些凌乱地贴在脸上。此刻对方眼尾飞着一抹薄红,鼻头红红的,微粉的唇紧抿着,脸颊却是透着苍白,正不安地眨动着双睫。
胆子还挺小。
薛时野正欲开口,身体里那股先前被他用内力强行镇压的邪火,因为刚才他不得不运转内力护体去接恰好掉在他身上的少年而失去压制,眼下又有翻腾的征兆。
许久等不来回应的安连奚也注意到薛时野陡然转变的面色,这时他也顾不得后怕了,“你怎么了?”
是这个人救了他,安连奚不可能放着恩人不管,眼看对方额角都渗出细细密密的汗珠,他连忙手脚并用地爬起来。
“你没事吧?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安连奚有些着急要去碰对方,说话时声音里都带上了哭腔,“你、你别死啊。”
他还没报恩呢。
男人嘶哑的嗓音打断了安连奚的絮絮叨叨,“别吵。”
安连奚瞬间噤声。
他对上了男人那双逐渐染上赤红的眸子。
低沉的声线徐徐响起。
“怕我死?”
安连奚像只吓破胆的小鹌鹑一样,闻言只条件反射般讷讷点头。
“为什么?”那人又问。
“你……救了我,”安连奚咽了咽口水,小声说,“我要,报恩。”
他还从没遇到过这样的阵仗,这种单凭一个眼神他就感觉到了杀气,原来只以为小说里全是夸大,言过其实。
哪料居然是真的。
但眼前这个刚刚才救他一命,安连奚只好硬着头皮回答了。
“报、恩?”男人启唇,从齿间挤出这样两个字,眼神似笑非笑,其中隐隐夹杂着一丝忍耐,最后同他确定道:“你要报恩?”
安连奚下意识点头,圆溜溜的猫瞳清澈,似呈着一汪春水。
薛时野笑了。
真的是不知天高地厚。
“要报恩是吧。”他缓缓起身。
安连奚这才发现,男人身形比他要高大不少,起身和他面对面时,阴影能够将他整个笼罩住,他还需要微抬起头才能和对方视线齐平。
“现在给你个机会报恩,你应是不应?”
安连奚听着耳边愈发低哑的嗓音,心里惴惴的,偏又不敢再去看对方那双看起来极富侵略田各性的眼眸,末了眼睑微低,轻轻点了下头。
下一秒,安连奚只觉一阵天旋地转,接着整个人瞬间腾空而起。
“诶、诶!”
安连奚手忙脚乱地一阵扑腾,只来得及勾住自己好不容易留下来的小包袱,被人抱着往前。
脚步沉稳,他贴着的地方坚硬、温热,强而有力的心跳声清晰入耳。
安连奚一只手小心攥在对方胸前的衣襟上,盯着黑色领口处的那抹镶了金边的云纹,头都不敢抬,声线有些不稳。
“你要做什么?”
薛时野垂了垂眸,盯着跟只小奶猫似的窝在他怀里的少年,喉头攒动,手无意识加大了些许力道。
“我中了毒。”
安连奚惊愕抬脸,不期然再次对上了那双墨色眼眸。
薛时野低头看着他,唇角微不可察地挑起一丝弧度,“现在只有你能救我了。”
话落,一滴汗顺着他的下颌线,滑过凸起的喉结,沿着脖颈落入衣领。
“我?”
安连奚眨了眨眼,他抓在薛时野衣服上的手紧了紧,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我要怎么救你。”
薛时野呼吸渐沉,抱着人走近一处洞穴。
这处洞穴很深,长长的甬道,越是往里便越是昏暗。
比起身怀武艺可以看清洞内情形的薛时野,安连奚两眼一抹黑,心里更加不安。
“你要做什么?”
话落,安连奚感觉到肩膀上微微一凉,是衣物被褪去。
“这样。”
那人似乎抱着他坐了下来,安连奚就这么愣愣窝在对方怀里,石夸坐着,听他一字一句说道:“你还救我吗?”
扑通。
心跳声陡然加剧。
安连奚嗓子也渐渐发干。
不、不是吧。
这样报恩的吗?
在对方下一步动作前,安连奚脑子里闪过什么,弱弱问了一句,“那、那你没病吧?”
听说这个很重要的,特别是他们还都是男的。
安连奚从来都没考虑过跟什么人结婚,也没有想过自己的性向。
他这样的身体,不管未来的另一半是什么样,大抵都是要守寡的,安连奚不想耽搁别人,何况他才刚成年不久。
更加没料到的是,他会穿书。
还刚穿书就发生这样一波三折的事。
回响在耳边的是一声冷笑。
安连奚只觉衣服尽数录刂落。
那个人生气了。
意识到对方可能误会了什么的安连奚连忙补救。
“那你轻、轻一点。”
“我……怕疼。”
薛时野是看得见安连奚的,也看清楚了少年脸上的害怕,手上不由自主变得小心起来,忍着体/内翻腾的药性,动作渐柔。
“知道了。”
……
……
安连奚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浑身疼痛。
他没想到不过是一次报恩而已,差点要了他一条命。
差点忘了,这个身体和他本来的身体不遑多让。
都是个病秧子。
安连奚差点哭出来。
这个人肯定有病,不然谁一做做了好几天的。
具体几天安连奚不清楚,他只知道,中途那个人出去过几次,喂了他好几次食。
安连奚撑着身子爬起来,一瘸一拐地朝外走,当然还不忘拿着他的小包袱。
不能继续就在这里了,那个男人的毒应该是解了的,今天明显比前两天要温柔了许多,没有那么……迫切了。
刚才他就出去了,应该又是去给他找吃的了。
算算时间,大约要有两刻钟才会回来。
反正恩他已经报完了,安连奚不打算继续待在这里。
此处离京城不远,安连奚猜测安府现在一定在找他,不想被抓回去走剧情,于是只得硬撑着跑路。
安连奚一边走,一边低低啜泣。
他的腰好疼啊。
腿也疼。
哪哪都疼。
安连奚想骂人,话到嘴边却只有一句:“大坏蛋。”
呜呜,他没学过骂人。
花了几分钟才终于走出洞穴的安连奚看着身上乱糟糟的,衣服前襟有一块颜色比较深的地方——是他方才哭的时候掉的泪珠子。
比起这个,安连奚衣服袖口、下摆、腹部、腿间到处都有类似的痕迹。
却是已经干涸了的。
想到那是什么的安连奚脸色骤然爆红,非常想把这身衣服丢掉。
比起他,那个人的衣服却是垫在身下,应该更多……
安连奚晃了晃脑袋,时间不多了,他得赶紧跑。
洞穴外不远处是一片林子,安连奚随便找了个方向往前,想找到之前的悬崖,接着再去看看有什么地方能够上去。
然他刚走出去没几步,就听到一阵马蹄声。
安连奚不知不觉停下了脚步,而后就看到一个留着山羊胡带着高帽的中年男人,身后还跟着两个侍从,是那日他逃出安府时被带着一起去‘备嫁妆’的两人。
此时,他们正满目恨意地望着安连奚,那眼神像是要吃人。
“大少爷居然跑到这来了,可是让我等好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