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官们齐齐躬身行礼，唯有帝后两人在原地岿然不动，神情淡淡，好似赵姬并非他们的母亲/婆母。
楚月凝隐晦地打量着历史上大名鼎鼎的赵姬，肤白如雪的肌肤和保养得宜的脸蛋，完全看不出其年龄已过四十。
赵姬美目半阖享受着权势的美妙，半晌后，她才悠悠然开口。
“诸位爱卿起身吧。”
“政儿，许久不见，母后甚是想念啊！”
“这位想必就是本宫的儿媳吧，当真是国色天香呀！”
不得不说赵姬长袖善舞的本事不差，演技也极为高超，她走近两人身旁，面容和善，语气关心，宛如一位慈爱的母亲。
可嬴政知晓这一切不过是她的伪装，仅仅淡淡点头以表回应，楚月凝倒是回了个微笑，却同样没有热情招呼。
哪怕赵姬再如何八面玲珑，此刻也这被不咸不淡的态度噎得笑容一僵，上挑的眼尾垂落下来，眼底滑过不易察觉的冷意。
她养尊处优多年，向来都是他人奉承讨好，哪有她纡尊降贵放下身段的时候？
于是，她收起笑容，缄默不言。
一时间，气氛凝滞起来，纵然身处和煦的春日之下，但群臣与宫人们还是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为了不让场面僵持下去，作为丞相的李斯硬着头皮出声打圆场。
“陛下，不如吾等先进殿吧？”
“嗯。”
嬴政颔首点头同意，拉着楚月凝信步朝殿中走去，其余人纷纷跟上。
落在帝后二人身后的赵姬面上闪过一丝难堪，尖锐的指甲陷进掌心中，刺骨的痛意依旧覆盖不了心底的怒意。
不管如何，她都是大秦的太后、是他的母亲，态度冷淡就罢了，竟然还当众落她面子，果然是冷血无情的白眼狼。
一行人呼呼啦啦进入殿内，赵姬环视了一圈，心神立马就被上首奢华尊贵的凤椅所吸引，霎时，眸中升起贪婪之色。
或许是欲望驱使，又或许是妒意爆发，她步履加快，直奔那把象征着无上权势的凤椅，没想到距离一步之遥时，却被嬴政拦住了。
“此乃皇后凤椅，母后想来是糊涂了。”
“赵高还不快去给太后拿把椅子过来。”
“是，陛下！”
这是自赵姬回宫多时嬴政说的第一句话，然而吐出的言语却冰冷至极，毫无母子温情可言。
接连的冷待早已令赵姬胸口的怒火积蓄到顶点，心底似乎有个声音在不停蛊惑。
两相交加之下，她再也无法忍受，伸出手指指着楚月凝破口大骂。
“好好好！本宫的好儿子，你当真要为了她忤逆本宫？”
“你不就是仗着一副妖艳的相貌勾引政儿吗？蛊惑他与本宫母子离心...实乃祸国妖妃！”
“本宫永远不会承认你这个儿媳，区区一介商户之女，上不得台面的......”
“啪！”
嬴政猛然打掉那根侮辱人的手指，面若冰霜，凌厉的凤眸中迸射出无尽寒意，周身慑人的气势笼罩着殿内。
他眼神狠厉地盯着那张与自己三分相似的面容，语调森冷，一字一句地回答。
“朕与汝难道不是早就离心了吗？心照不宣之事何必加罪于月凝？”
“至于月凝是妖妃还是贤后，哪怕是患有眼疾之人都能分辨，岂是汝区区三言两语就可污蔑？”
“另外，无论汝承不承认，月凝都是吾之爱妻、朕之皇后、大秦之国母。”
一番话说得掷地有声，一旁观望的百官们不敢掺和皇家之事，心中却不禁暗暗附和。
太后属实是血口喷人了，大秦短短三年便能发展得如此繁荣，皇后功不可没，哪一件功绩拿出来不能流芳百世、千载扬名？
就连与皇后政见不合的李斯一派都暗暗腹诽，太后怕不是昏了头，刚回宫就辱骂皇后，爱妻如命的陛下可不得大发雷霆。
楚月凝望着护在身前的高大男子，明眸中浮动着溶溶水光，爱人坚定的选择和维护令她感动万分。
在场之人，唯有赵姬脸色泛白，哑口无言。
她仰视着高大威武的儿子，忽然意识到，曾经那个小小孩童已经长成了大权在握、唯我独尊的秦始皇。
他再也不是那个任由她拿捏的孩童了。
赵姬与冰冷绝情的凤眸对视，心下一凉，后知后觉发现有一样珍贵之物彻底离她远去。
她一下子瘫软在地，放下可笑的架子和妄想，掩面而泣，哀声祈求着。
“政儿，方才是母后口不择言了......”
“皇后，本宫一时昏了头，是本宫冒犯了......”
一声声情真意切的道歉回荡在殿内，众人看着仪态尽失的太后，神色各异，赵氏宗族之人见势不妙，赶忙跟着求情。
“陛下，太后娘娘舟车劳顿，神情恍惚之下胡言乱语，情有可原呐！”
“陛下，皇后娘娘，太后终归是陛下亲生母亲......”
“陛下......”
嬴政冷眼瞧着哀泣的女人和求情的官员们，依旧面无表情，不为所动。
直到楚月凝拉了拉他的衣袖，他才冷冷出声结束这场闹剧。
“扶太后起来。”
再怎么样，赵姬也是大秦太后，代表了皇家颜面，若非她辱骂月凝，嬴政也不想闹得这般难堪。
临近午时，宫人们陆陆续续摆上了精美的膳食。
觥筹交错间，好似所有人都忘了之前的闹剧，一个个谈笑风生、饮酒作乐。
赵氏宗族的人带着劝慰的目的前来向太后敬酒，赵姬眼角的泪痕犹在，她勉强地维持笑容，一杯一杯清酒接连不断地下肚。
冰凉清冽的酒液灌入嘴中，滑过喉咙，流进腹中，却浇不灭心底的怒火与恨意。
她想不明白，她堂堂大秦的太后，怎会沦落到如此落魄的地步？
身旁的嫪毐低着头，一边为太后斟酒，一边悄悄打量着四周，直到看向上首的美人时，顿时痴了。
玉骨冰肌的美人窝在男子怀中，黛眉琼鼻，朱唇皓齿，美目盼兮，巧笑倩兮，顾盼生辉间恍若月神仙子，就连吵闹喧哗的宫殿也好似变成了蓬莱仙境。
嬴政正温声哄着小妻子别喝酒，骤然敏锐捕捉到一丝异样的目光，他倏地抬眸，冷目灼灼。
猝不及防间，嫪毐下流的眼神被逮住，上首顿时传来勃然大怒的暴喝。
“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