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太医院门口。
一众医者背着行囊,聚集在一起,他们看着来送行的帝后二人,感动不已。
“陛下,娘娘,此次战事,臣等定会竭力救治伤兵。”
“嗯,尽力而为便好。”
嬴政颔首淡淡回道,平日冷酷威严的面容难得多了几分温和。
楚月凝环视众人,他们或老或少,或高或矮,唯一相同的是眼中视死如归的坚毅。
她轻叹一口气,不疾不徐的声调似春风般和煦、温柔。
“诸位也要保重自身。”
“前路凶险,本官祝愿汝等一路顺风,平安归来。”
“娘娘放心,等小民回来,还要进医院历练呢!”
白英眨眨眼俏皮道,笑声清脆而灵动,有着少年人的蓬勃朝气,冲淡了沉重悲壮的氛围。
众人凝重的面色微微缓和,楚月凝娥眉间的愁绪也消散了不少。
她望向白英,待视线落在那张稚嫩的脸上时,眉眼愈发柔和,嗓音里含着清浅的笑意。
“好,那本宫先给你留一个实习医师的位置。”
“多谢娘娘!”
“嘿嘿,娘娘真是人美心善~”
白英喜滋滋道谢,态度乐观开朗,不像是去赶赴血肉横飞的战场,而是悠闲春游一样。
片刻后,众位医者们拜别帝后,步履坚定地踏上注定凶险的前路。
一群白色身影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视野中,但楚月凝仍有些失神地眺望着。
嬴政环住忧心忡忡的妻子,放柔声音,轻轻安抚。
“月凝不必过于忧虑,我已让蒙卿好生照看他们。”
“嗯,不仅是他们,还有三十万将士们,希望皆能平安无虞。”
楚月凝依偎在男子温暖的怀抱中,淡淡的雪松香抚平了内心的浮躁。
她知道这个想法并不切实际,甚至单纯到有些可笑。
从古至今,战争永远是冰冷的、残酷的、充满血腥味的。
无论是胜是败,一路铺筑的是数不清的尸体和鲜血。
可她还是想真诚地祈祷,祈祷每一位战士能平安归来。
因为家里有阿母、有妻子、有孩儿满心期盼地等待他们归家。
“月凝可是后悔了?”
察觉到女子低落的情绪,嬴政垂下眼帘,指腹抚了抚她的脸颊,低声问道。
“不,我不后悔。”
楚月凝坚定地摇头否认,随后直起身来,对上那双深邃如夜的凤眸,娓娓诉说。
“匈奴野心勃勃,迟早会有一战。”
“何况,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若一个国家不锐意进取,最终等待它的只有灭亡。”
“曾经我的祖国遍体鳞伤,遭受了他国的肆意欺辱,在经历无数先烈的奋斗与牺牲后,才终于站了起来。”
“落后就要挨打,我们华夏人不想被人欺负,那便要站在世界之巅,让其他国家匍匐在脚下。”
女子身形纤瘦,背脊却挺得笔直,拥有如寒梅般的铮铮傲骨。
她的声音轻柔却有力,裹挟着磅礴而强大的力量,直击心灵。
嬴政静静注视着女子的双眸,灿若繁星,熠熠生辉,他温声开口。
“嗯,会的。”
“一定会的。”
转而他凤眸一凛,迸射出千古一帝的庞大威势,语气低沉有力,犹如巍峨山岳般,令人无比安心。
“这一世,朕决不会让华夏后人受欺辱。”
日落西斜,蔼蔼暮色笼罩了整片天地,洁白的云彩染成了橘黄色、淡紫色、浅粉色...绚烂极了。
九原郡,城门口。
浩浩荡荡的车队从远方快速逼近,赵六早已习以为常,淡定地让人去向将军通报。
蒙恬得知消息后,便立即策马赶往城外,打算亲自迎接军医们,突显出他的重视。
战场上刀剑无眼,受伤是常有的事,如果是断胳膊断腿这类重伤,有军医诊治,至少能保住一条命。
一抵达城门口,他就眼尖地瞅见了一群白衣人,于是大步上前寒暄。
半晌后,天色渐晚,一行人舟车劳顿一路,面上疲态愈盛。
见此情形,蒙恬也不含糊,直接吩咐亲兵,带人妥善安顿。
不过,他没忘了要事,一把拉住欲走的马飞,领着他来到车上,郑重出声。
“马兄弟,本将军有一个重要的任务交给你。”
“蒙将军请说,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小人都义不容辞!”
马飞神情严肃,却毫无忧色,他立马拍拍胸脯应下,以表忠心。
毕竟,他一个车夫能摊上什么危险的事情?顶多运运粮草物资罢了。
总不可能蒙将军丧心病狂,让他一介车夫上战场杀敌吧?
蒙将军又不真是活阎王。
“你是我兄弟,怎么可能将你置身于险境呢?”
“马兄弟你且安心,本将军保证,不会让你伤到一根寒毛!”
蒙恬义正言辞保证道,只是眸光微微闪烁,随即轻咳两声,用拇指和食指比了个手势。
“咳咳,只是...此事虽没那么凶险,可能就是有一点点刺激。”
“蒙将军放心,我马飞驭车多年,什么大场面没见过?”
“刺杀都碰见过好几回。”
“不是我吹,我马飞这辈子最不怕的就是刺激!”
马飞豪气冲天地夸下海口,憨厚的脸庞上有些许飘飘然的得意。
听闻此言,蒙恬神色一喜,赞赏地拍了拍马飞的肩膀,爽朗大笑。
“哈哈哈,马兄弟真是好胆量!本将军佩服!”
两人互相吹捧了一番后,便开始谈及正事。
蒙恬朝马飞招招手,虎目炯炯有神,嘴角挂着一丝神秘的微笑。
“附耳过来,到时候,你这样...这样......”
“啊?啊?!!”
“真、真的要这样做吗?”
“将、将军,小人不行的......”
听到交代的任务,马飞瞬间面如土色,双腿不住地打着摆子,完全没有了方才的豪情壮志。
蒙恬脸一板,虎目一瞪,铁臂用力揽住马飞的肩膀,恨铁不成钢地劝说。
“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岂能说不行?”
“马兄弟,你可不能辜负本将军的信重呐!”
“好...小人行的、行的......”
恶鬼的低吟萦绕在马飞耳畔,他只能哭丧着脸,有气无力回道,整个人如丧考妣。
他真傻,真的。
怎么能相信活阎王的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