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完武没多久,傍晚临近。
一行人虽还未完全相信嬴昭的身份,但却能感受到他的善意。
否则,以他高强的武艺,若是刺客,早就动手了。
就在这时,韩国大将军姬无夜率领禁卫军赶来搜捕。
嬴政等人只好先乘车离开。
途中虽遭受了姬无夜的盘查,但一行人最终还是有惊无险地逃脱。
只不过,嬴政没有想到,苦心隐藏行踪竟被一个小小的握剑姿势暴露了。
巽蜂派出的蜂群一路追踪到紫兰轩,众人这才意识到计划露出了破绽。
紫兰轩内,氛围格外凝重。
“...不可能是他,他已经死了。”
“尚公子,一切不合理的地方,都有合理的原因。”
“我现在很危险,无瑕追问原因,我要的是结果。”
嬴政面色微沉,不想继续这个无意义的话题。
韩非却依旧不慌不忙,桃花眼微凝,闪烁着冷静睿智的光芒。
“...尚公子,您的危险一直都在秦国。”
尽管事实再难以相信,但关于幕后黑手的一切线索都指向已死的成蟜。
一旁的嬴昭眼底滑过一抹兴味。
这个世界太有趣了。
已死之人竟然还能复活吗?
也不知道能不能抓一个,带回去给弟弟研究。
他倒不担心父皇的安危,毕竟有他和盖聂在,哪怕是赫赫有名的八玲珑,也伤不了父皇分毫。
只是,眼下的形势显然不适合蛮干。
还得靠父皇的“偶像”智取了。
几天后,朝堂上。
在新秦使李斯与韩非的巧妙斡旋下,嬴政等人成功解除危机。
当天夜晚,月白风清。
嬴政并没有松一口气,反而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憋闷。
他仰望着窗外的浩瀚星空,目光深邃而悠远,仿佛在看向遥远的未来。
“嬴昭,未来的明月也如此皎洁吗?”
“父皇,未来照耀大秦帝国每一寸疆域的月光更加皎洁,没有战火,没有纷乱,没有饥寒。”
“明月所照之处,皆为乐土。”
少年描绘的盛世之景太过美好,嬴政反倒有些不敢置信。
“未来的寡人...当真成功了吗?”
“是的。”
少年的声音斩钉截铁,那双明亮璀璨的眼眸望向身旁男子,里面是滔滔不绝的崇拜与敬仰。
“父皇,未来您将扫灭六国、一统天下,北击匈奴、南征百越,建立强盛的大秦帝国。”
“废分封、立郡县、法同壹、车同轨、书同文、度同制、币同值、行同伦,开人皇之业,创万世之基!”
“功盖三皇、德兼五帝,成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始皇帝!”
清脆的少年音仍有些稚嫩,却掩不住语气中的慷慨激昂,令人忍不住热血沸腾。
饶是嬴政意志坚定,也不禁为之心神震荡。
这一刻,胸腔中的雄心壮志前所未有的坚定,自幼年时描绘的那张宏图也前所未有的清晰。
不知不觉间,温润如玉的白衣公子卸下了伪装,眉宇间锋芒毕露,凤眸中野心勃勃。
嬴政缓缓吐出胸腔中的郁气,心境开阔了不少。
旋即,他望向神色坚定的少年,忽然相信他的身份了。
毕竟,除了自己的孩儿,谁会如此笃定他能实现那个旷古绝今的抱负呢?
“多谢你的开解。”
“父皇,儿臣不知能在此方世界停留多久,但请相信儿臣。”
“儿臣会竭尽所能、毫无保留地帮助您。”
“......”
“昭、昭,父王相信你。”
“真的吗?太好了!那儿臣以后就能为您征战四方、开疆拓土了!”
“恐怕如今还不行,相国与太后联手把持朝政,寡人受制于此,还不知何时能亲政...”
“父皇别担心,儿臣会帮您扫清障碍的!”
“那便有劳昭昭了。”
嬴政注视着满眼孺慕的少年,声音温和,眸底寒冰悄然消融,流露出一抹不自知的柔和。
哪怕存了几分利用的心思,但面对一腔赤忱,那颗孤独冰冷的心也不可避免地染上点点暖意。
烛光摇曳,气氛温馨。
父子俩敞开心扉,抵足而眠,彻夜长谈。
翌日,两人从同一间房出来,相处熟稔,一派父慈子孝。
见此情形,韩非等人目瞪口呆。
不是,秦王你还真收了这个从天而降的好大儿啊?
盖聂则抱剑沉思。
自己是不是升了个辈分?
随着姬无双交出真凶焰灵姬,秦使遇刺案总算结束。
事后,韩非正式向嬴政引荐李斯,李斯则果断向这位蛰伏于渊的君王投诚。
而韩非也交出了一份完美的答卷。
不战而智退秦国百万大军,不抢而巧夺夜幕口中之食,不媚而结交秦国来使,不退而拉拢天泽为流沙盟友。
一石四鸟,可谓是智谋无双。
令嬴政不禁由衷叹服。
嬴昭同样惊叹不已,眼中异彩连连。
“原以为韩非先生的《孤愤》与《五蠹》便足够精彩了,未曾想如今才亲眼一睹您的绝世风采!”
“不愧是父皇的偶像!”
“哈哈哈,小公子过誉过誉!不过,这偶像是何意?”
“自然是心生仰慕之人。”
“我竟不知尚公子如此看重鄙人,区区雕虫小技,胜之有愧啊!”
“先生之大才,举世皆惊之,我不过有幸得见罢了。”
“父皇与韩非先生惺惺相惜,恰如高山流水觅知音,实乃天作之缘!”
“父皇心有宏图伟业,可惜身边缺少能臣智将,不知先生可愿与父皇共创千古大业?”
吹了一通彩虹屁后,笑吟吟的嬴昭终于显露了真实目的。
嬴政薄唇微勾,朝助攻的好大儿投去了一个赞赏的眼神。
只有一旁的李斯脸色变了变。
然而,韩非只是笑笑,敷衍几句便转移了话题。
对此嬴昭也并不气馁,这一次只是试探而已。
他会想个万全之计,笼络住这位惊才绝艳的治世之臣。
仅留李斯在父皇身边,他终究不放心。
嬴政并不知道,自己好大儿正在为他费心筹谋。
听到韩非的婉拒,他仍不甘心,想着到时候再亲自劝说一番。
危机暂时解除后,紫云轩迎来了一段表面平静的日子。
原本紧张凝重的氛围,也因为嬴昭的乐观豁达缓和了不少,多了一些欢声笑语与脉脉温情。
不过,嬴政却有些苦恼。
这孩子实在过于黏人了,一点也不怕他,而且比他那没断奶的长子还会撒娇。
“父皇父皇,下棋吗?儿臣昨夜跟韩非先生对弈,棋艺略有精进。”
“父皇父皇,练武吗?说起来,儿臣的剑术还是父皇启蒙的呢!”
“父皇父皇,吃叫花鸡吗?这可是儿臣的拿手好菜哦~”
“父皇父皇......”
嬴政每天被缠得头昏脑胀。
有时想板起脸来训斥他一下,可对上那双亮晶晶、满含孺慕的相似凤眼,他却总是狠不下心来。
亲缘浅薄的他从未感受过如此浓烈、如此纯粹的爱。
父亲抛弃他、母亲利用他、兄弟背叛他、子嗣惧怕他......
权力、纷争、利益、阴谋的漩涡始终裹挟着他,那颗曾渴望过温暖的心渐渐冰封、坚硬。
自登临王位的那一刻起,他便真成了孤家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