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四年,九月底。
温越领着青牙堡三千军士,以及各护卫旗牌手,离开青牙堡,前去重建中前所。
早在几日前,孙承宗就调了五千百姓以及两千军士在那,还留下了一些官员文吏以及半个月的物资口粮,正等着温越前去接收。
为了给予有心人最大的威慑。
温越领着被三千人,全副武装,俱是身披精良的铁甲,还有五百人骑着马匹。
虽然他们还算不上是骑兵,但骑着马匹,能显得精气十足,威风不已。
得知温越要离开青牙堡,全体青牙堡军民都是不舍,每个人都出城相送温越离开。
他们眼中有着热泪,神情又是难受又是高兴。
难受的是,温大人要离开青牙堡了,高兴的是,温大人升官了,日后可以庇护更多的百姓了,可以给更多的像他们一样受苦受难的百姓,分得田地,让更多人吃上饱饭。
中华人民的愿望都是非常朴实的。
老吾老及人之老,幼吾幼及人之幼。
吃饱了饭后,善良的青牙堡百姓们,希望能有更多的百姓能够一起受到温越的庇护。
青牙堡百姓们只希望的一点是,温大人离开青牙堡后,能够常常回来看看,不要忘记还有青牙堡这个地方。
望着送行十里,还不愿回去的百姓们。
看着他们真诚的目光,不舍的神情,温越不禁情绪难掩。
“你们都回去吧。”
“不要再送了。”
温越朝着送行的百姓们连连拱手,让他们回去不要再送了。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自穿越而来,温越就一直呆在青牙堡这块地方,很少外出过。
这青牙堡开垦的每一块耕地,流淌过的每一条沟渠,还有这招募聚集起来的每一个百姓。
虽然不知道他们的名字,但是经历了其中有许多他熟悉的面孔,而且又是并肩作战过,一起抗敌。
突然要离开熟悉的地方,熟悉的人群。
温越的心里非常不舍,可是他却是要终究离开的。
天下这么大,长久留在小小一个屯堡是不行的。
终于。
欢送的声音逐渐离开,温越踏上了前往中前所的路程。
经过清河堡,永安堡,温越一行人快马急鞭朝中前所过去,留下一阵烟土飞扬,隆隆的脚步和马蹄声音。
一路走来,所见所景,都是荒芜。
经过后金兵的绕后骚扰,整个后方都是破败。
那些被后金攻破的屯堡,都是被烧毁,需要重建,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恢复好。
而且一旦建好,建虏又会攻袭,想到这里,温越的心情便是有些沉重。
不过温越看向左右。
其他人却没有温越这般多愁善感,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兴奋之色。
即便所见之处都是荒芜,但一想到这么多地盘都要给大人所有,他们个个兴奋,脸上欢喜。
而且根据青牙堡的军制,立下功劳之后,就会分下田地。
之前他们还担心青牙堡就那么大,总会有一天会被分完的,但是现在温大人又掌控了这么多地盘,那就不必担忧了。
现在这些地虽然是荒芜,但日后都会变成肥沃田地的。
更别说只要一直跟随温大人,有温大人在,他们在温大人的制下开垦田地,所要缴纳的税收只有朝廷的一半,并且还不用管其他的苛捐杂税。
其中这种分田制度,正是温越特别制定的。
除了用田地稳固众军士的忠心外,更是可以用这种办法,以极少的花费来养活大量的人马。
温越不需要给士卒们发放粮饷,只要平日里保证士卒们的口粮便可。
赏赐方面,就是发下部分的战利品,然后就是田地。
这样既可以把军士们绑在他战车上,也可以收取田地税收。
当然,田地税收相比于其他地方,温越是会减少许多的。
而到目前为止。
温越可以说,这样的赏赐制度是被全体军民接受且喜爱的。
就前些时候,击退清兵,缴获大量的物资赏赐下去后,许多军士所获得的奖赏,都比的上普通大明官军,一两年所获得的粮饷。
加上又有大批要开垦的田地分下,军士们的气势更足,也对温越的忠心越深,就算手下有别有用心之人,也除了有温越的命令外,是指挥不动军士们的。
这就是利益。
如今,在温越的身边已经初步形成了一个的利益集团,而温越就是其中的核心。
经过一天的路程。
在第二日的上午,温越一行人已经是来到了中前所外。
此时的中前所外,已经有临时负责的一干官员在外等候着,他们是提前接到了消息,在外等候着。
很远的,他们就看到烟土飞扬,马蹄声隆隆作响。
等着温越一行人再进了一些。
望着温越身后那几千人马,个个披甲,还有着几百骑兵,这些官员无比是面露惊惧,面面相觑。
他们早就听闻了,这次要来负责重建中前所的,是刚刚打了胜仗的温越。
他们也听过温越的战绩,能野战战胜建虏。
之前他们还在各自猜想,温越到底是怎么打败建虏的。
现在一看,温越身后的那几千披甲的士兵,这才恍然,有如此强悍三千多的家丁,怪不得能野战战胜建虏,立此大功。
果然这新来的上司温大人能够在短短两年的时间,能够以惊人的速度升官,没有一定的资本是做不到的。
待到温越众人走到近前。
这些官员赶忙迎了过去。
为首的一个是千户武官,叫做田胡柴,约莫四十岁左右,人长着雄伟,但一双眼睛非常精明,似乎整个人表现的并不想他的身材一般这么厚正老实。
此人负责这次的驻守在中前所的两千官兵,是暂任的中前卫把总。
“下官田胡柴见过指挥使大人。”
田胡柴朝温越行礼。
他温越点点头,让他起身,然后去看其他人。
另外一个也是一个千总官衔,却是以武官身份充当佥书官的。
这人叫做池有登,年纪颇大,看上去快六十岁了,管着寻常的巡捕、后勤等事情。
他体型微胖,有着两个厚重的眼袋,此时有些没有睡醒的样子。
温越看向他的时候,他还没回过神来,被旁人推了一把,才醒过来,赶忙朝温越行礼。
“哦,是温大人来了,温大人见谅,下官年纪颇大,体弱血虚,故时而犯困。”
温越点点头,但心中已经给这人划上了一个叉号。
年老难以使用,“昏聩”两字形容都不过分。
最后还有一个武官,负责屯田事务,名叫黄恩成,同样也是千户官。
但相比于其他两位,这人比较年轻,大概才超过三十多岁,人长得也比较精瘦。
建温越看向自己,黄恩成急忙热脸相迎:“下官黄恩成见过指挥使大人,早听说过指挥使大人勇击建虏,名声如雷贯耳,这次相见,果然人不可貌相,让下官敬畏不已。”
温越多看了他一眼。
倒不是因为黄恩成油嘴滑舌,说了许多的好话。
只是黄恩成才三十出头的样子,和自己差不多的年龄,居然能够担任千户官。
这不是自己有能力外,就是背后有人,需要他仔细注意一点。
另外还有镇抚官,令吏等等,这些都是典型的老油条,和温越说话都是恭维,但对百姓又是另外一副嘴角。
温越也只是淡淡的点头,算是见过。
在他的心里已经有了定计,几个千户官先不动,但是这些吏滑如油的令吏等,却是要马上换掉,放在自己人的手里。
这些就是孙承宗留给温越的一些官员了。
很明显,留下来的并不是什么好货。
温越有些失望,看来重建中前所,得靠他从青牙堡带来的老人了。
当然,将他们换掉是以后的事情。
现在温越还是能用就用,先将中前所重建好再说。
温越在和他们说一些场面话,进行寒暄。
而在这说话的过程中。
温越所领来的三千青牙堡铁甲军士,全部在原地一动不动,不管是骑兵还是站立的步兵。
他们目视前方,面无表情。
只有那些马匹时不时的扬蹄,打着响鼻。
整个军队充满了森严,充满了肃杀,摄人心魄,甚至在青牙堡军士靠近后,中前所的一干官员都闻到了空气中多了一丝血腥味道。
这是经过血战的精锐军士身上才有的味道。
青牙堡军士们透露出来的嗜血威势,让中前所的这些官员心不已,也让他们身后看着这边两千明军,看得胆寒。
他们大明之中,竟然也有这般精锐的军士?!
这是每个人心中都生起的疑惑。
寒暄完毕后。
温越没有马上检阅驻守在中前所的两千明军。
而是留下两千五百军士在中前所外扎营,另外五百军士以及护卫、旗牌手则跟着他进入中前所。
令人意外的是。
中前所的破坏并不是特别严重。
除了北面城墙破了一个大缺口外,其余三面城墙都是几乎完好,不过上面有着放火燃烧的迹象。
听旁边的黄恩成说,这是建虏曾经想破坏城墙,但中前所的城墙建造完善,加上着急离开,匆忙之下烧毁很难。
这倒是意外之喜,一个城池最重要的地方,也是修建耗费最长时间的,就是城墙了。
在青牙堡建成前,里面营房都修建好了,可外面的围墙是大工程,比营房修建晚几个月时间才修建好。
现在中前所只有一面城墙被毁,修缮起来快的多了。
不过城墙尚好,但里面的营房、各官衙都是破坏严重,到处都是一座座废墟。
这时。
温越领军进城的时候。
孙承宗留在中前所内五千百姓,正神情畏惧地站在开辟出来的大道两旁,“欢迎”王师。
他们男女老少都有,衣裳破旧,处处褴褛。
个个面带饥色,神情畏惧,还有得神情麻木。
而看到随着温越进城的五百精锐军士,这些百姓中的神情才有变化。
他们望着满身武装,充满威压,滚滚过来的军士,小声的指指点点,议论纷纷起来。
“好精锐的军士啊!”
“看,那就是来管我们的温大人!”
“听说就是这次他野战战胜了建虏,斩获了两千余级?”
“有他来管我们,兵马又这么精锐,我们不用担心会被建虏俘去了吧?”
“呵,打仗再好有什么用,这年头,我们不是被建虏杀死,也是会饿死。”
“是啊,大家还是操心一下今天晚上吃什么吧。”
……
马斯洛的需求层次。
生理是首先重要的,这些百姓们都在担忧今后每日的食物,能不能填饱肚子。
至于温越领着精锐的军士过来,日后能够保障他们的生命安全,那是再高一层次的需求。
所以也不怪这些百姓,对于温越领着精锐士兵进来后,只是感慨一下,便又变得麻木。
温越骑在马上,望着中前所破败的模样。
他心中微叹,之前去山海关的时候,温越也曾绕路过中前所,那时候的中前所虽然没有山海关繁华,但也不差。
人声鼎沸,各路车马来源不断,商户、农户齐聚在城池之内,弄得风生水起。
可是现在,望着麻木的城池内百姓,温越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一旁的千户武官田胡柴看到温越在看着两旁的百姓在沉思,以为温越对城内百姓的态度不满。
田胡柴陪笑着说道:“大人,这些刁民不用管他们,只需要每日提供个一餐两餐,他们就会努力干活的,而且把中前所重建后,他们管不上一点用处,真要抗敌屯田,还得依靠大人您带来的三千精锐军士。”
闻言,闻言转头看了他一眼,只是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很快。
温越一行人沿着大道,来到了北街和西街的交叉口。
这里还竖着一块烧焦的大石碑坊,上面的字已经被烧的模糊不清,不过看来这块石牌后,是中前卫内一块繁荣的坊市。
在这块石牌前,则还残留着一座七八米高的高大鼓楼,也不知道是是出于什么原因,竟然没有被建虏给烧毁。
温越爬上去,从鼓楼往四周望,可以看清整个中前所的情况。
但所看到满是疮痍,到处都是被烧毁的废墟,倒塌的房屋。
要重建中前所,难度颇大啊。
温越顺过这些废墟,看向中前所的远方,心中叹息,但眼神却无比的坚定。
越是难修,他却越要修建得更加坚固。
因为这将是温越迈出的再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