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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雨中的沈鹤

    国信所一众役卒,立即围拢上去,挨个补刀。

    他们杀的,不只是皇城司的人,还有那些伤重失去行动能力的“三更“杀手。

    他们就像杀鸡一样,把刀子一个个捅进皇城司秘谍的身体,脸上毫不动容。

    还有气儿的冰井务探子,带着满是惊愕不解和愤怒的目光,在他们的补刀中,彻底没有了声息。

    “直娘贼,是谁敢在我龙山渡闹事!”

    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大喝,沈鹤眉头一皱,慢慢转过身去。

    长街上,龙山渡的监渡官闫柯挽着袖子,骂骂咧咧地跑了过来。

    在他后面,跟着几個龙山渡的小吏,还有一大群渡夫、水手和码头上装卸货物的力工。

    他们拿着五花八门的各式武器,呼啦啦地跟在监渡官后面。

    另外一边街道上,也有一群人冲了过来,与他们汇合在一起。

    那是龙山“市易务”的市令贾陌寒。

    贾陌寒同样带着一群小吏,还有他一路号召而来的许多商贾。

    商贾中,不乏魁梧强壮、孔武有力的汉子,许多还懂拳脚呢。

    再加上很多外地商贾有打手保镖,这些人汇聚起来的声势,不比龙山渡过来的那群粗人差。

    一见这些人,沈鹤的脸色更难看了。

    来的这么快个龟孙儿!

    龙山仓里这么大规模的打斗,外边怎么可能一点风声也察觉不到。

    早已有人跑去禀报龙山渡和龙山市的官员了。

    龙山渡和市易务的官员还以为是仓储区里又发生械斗了。

    这种事儿,倒是经常发生。

    你家擦碰了我家货物了,我家占了你家地方摆放货物的地方了,

    甚至分属两家的仓管人员之间发生了口角,时不时就能引起一场械斗。

    他们也经常需要处理这些事情,所以来的非常快。

    沈鹤眉头一皱,霍然转身,一具具尸体已经倒卧地上,寂然无息,他的眉头又舒展开来。

    忽然,他的目光落在了杨澈的身上。

    他记得,这个人一开始就是晕迷的,而且遍体是伤,所以被人忽略了,貌似并未补刀?

    杨澈仰面倒在地上,雨水冲刷着他的身体,血污还未被冲净,脸色已苍白如纸。

    沈鹤有一种感觉,这个人似乎还有呼吸。

    他也不清楚这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走了过去。

    沈鹤单膝跪倒在杨澈身边,探手试了试他的鼻息,微不可微。

    尽管如此,他还是摸过旁边一口刀,毫不犹豫地一刀搠出。

    “噗”地一声,刀从杨澈肋下斜斜刺了进去。

    以沈鹤的经验,这一刀就能贯穿他的内腑。

    “怎么回事儿,这……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监渡官闫柯和市令贾陌寒带着一大票人呼啦啦地冲进龙山仓,一见这里竟站着许多朝廷的官兵,地上更是有许多尸体,不由得一阵心惊肉跳,喊出来的声音也没了气势。

    沈鹤背对着他们,唇边逸出一丝浅浅的微笑。

    他慢慢松开刀柄,把双手插到杨澈身下,把他托了起来。

    沈鹤托着杨澈,慢慢站起身,返身走一步步走向闫柯和贾陌寒。

    他的阴笑,已经变成了一脸的沉痛:

    “皇城卒在此抓贼,不幸为贼人所害!”

    市令贾陌寒惊疑地道:“足下是……”

    “本官国信所勾当沈鹤。”

    沈鹤回身看了看倒卧于血泊之中的一具具尸体,喟然道:“我们,来迟了!”

    ……

    龙山市仓储区东北角的高墙外,便是一片波涛滚滚。

    这里,就是运河。

    墙内有棵巨大的圆柏,怕不已有五百年的树龄了。

    圆柏粗有数抱,整个树干虬龙一般扭曲盘旋而上,树木已经盘剥苍老,树冠却仍充满青翠。

    六名蒙面弩手追至近前,第一时间便是举弩向天,瞄准了那棵大树。

    圆柏虽然高大,但虬曲的枝干和翠绿的枝叶间,并不足以藏下一个人而不被人发现。

    六名弩手中一人,立即将弩交给别人,飞身攀上圆柏。

    虬曲的树干给他提供了很好的落脚点,这人一身提纵术也自不凡,如履平地的登上树干,站在枝叉处向外张望了一眼。

    外面,翻涌的河水不时拍打着高墙下的基石,乌沉沉的水面上没有任何痕迹。

    忽然,他注意到枝杈上有一个新鲜的脚印,虽然痕迹不是很明显,但分明是刚刚踩上去的。

    “那人从这里跳到运河里了。”

    他大声说着,又看了看那条大河。

    能行大船的运河,水面非常宽阔。

    此时梅雨初歇,水面上并不见行船,只有波涛不眠不休地推涌着堤岸,发出哗哗的响声。

    那人从树下跃下来,沉声道:“如果那人水性极好,或许可以逃得一命。

    “不过,他本就有伤,体力不支,我看他十有八九会葬身在大河之中。”

    领头之人正是齐云锦标社的社副邸九州。

    邸九州眉头微皱,他们接到的任务,可是要把那两个人全都杀掉。

    现在却有一个死不见尸了。

    但是,眼下情形,他又能有什么办法?

    邸九州没有再做犹豫,把手一挥,沉声道:“撤!”

    一行六人,迅速转身而去。

    雨已经快停了,在他们离开足足一盏茶的功夫之后,不远处草丛中,缓缓冒出了寇黑衣的身影。

    他不是水性好不好的问题,而是……他根本就不会水。

    就算他会水,身上穿着一件五金之丝织就的软甲,也很难从运河中游出一个生机。

    所以,他在攀上圆柏,看到墙外情况以后,迅速留下一个跃入河水的脚印,

    然后他就跃下树下,冲到不远处这片有凹坑的草丛中俯卧下来。

    那几个杀手如果往这边多走几步,就能看到他的身影。

    但是他们显然没有想过一个身处江南水乡,身手也极其高明的人,居然会不通水性。

    所以,他们想当然地判断,人已经跳进了运河。

    寇黑衣冒险成功了。

    寇黑衣脸上的刀口并不算大,可手臂上被削去一大块皮肉的地方伤势却不轻。

    他坐在湿漉漉的草地上,撕下一片衣襟,手口并用,先把受伤的手臂简单地包扎了一下。

    接着,他看看腿上那枝贯穿伤的弩箭,箭矢穿透了小腿。

    他把腿伸直,从草丛中抠出一块石头,垫到箭杆下方,一剑便斩向那箭杆。

    待箭杆被斩断,他一咬牙,便把穿在小腿上的箭杆抽了出来。

    血涌出,寇黑衣急急用早已撕好备用的布条把腿伤裹住,这才提着剑站起身来。

    抬眼望时,高墙外正好有一道帆影飘然而过。

    寇黑衣心头焦灼。

    他有宝甲护体,又有宝剑闯阵,尚且九死一生。

    杨澈他,现在怎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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