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是者闹腾了两天,杨沅这边总算消停下来。
这两天里,杨沅一边应对一波波来探望他的人,一边在筹划着之后的事情。
如今终于得了清静,杨沅就开始行动了。
首先,杨沅把王员外找了来。
杨沅先对王员外借了自己儿子的身份给他,使他山阴一行功德圆满的事表示了感谢。
王员外只求自己儿子在杨沅手下能有个好前程,见他满意,自然也是眉开眼笑。
随后,杨沅便说起想让王家参股一起做对日贸易的事来。
王员外只听杨沅说了个开头,整个人就惊喜地跳了起来。
王家原本是做内河运输的,渐渐壮大之后,才在临安扎下根来,开始在龙山仓做批发生意。
由于王家有自己的内河运输船队,所以后来居上,一跃而为龙山首富。
但接下来,王家便遇到了上升瓶颈。
一個是官场上的瓶颈。王家原来是跑江湖的,在白道上没什么底蕴,在旁人眼中就是一个暴发户。这也是他不惜重金把长子送进国子监的原因。
他们王家以前规模小的时候,只要在江湖上有面子就行,可是如今做个体面人、上等人,要么自己家里有人入仕,要么就得在官场上有靠山。
王家的另一个瓶颈是商业发展上的。
王家有自己的运输团队,也在龙山仓打开了局面,但是想进一步壮大,却没有方向了。
从上海镇或者澉浦码头赴日贸易,其实路途并不远,也就五百多海里的路程。
而往返一趟,却有巨额利润,那为什么没有那么多的商人去做这门生意呢?
也是因为两点。
其一是由于官方的限制。
贸易也需要管理和方向性的指引,并不是随便贸易,就一定于国有利。
出于种种考虑,日本国规定每个宋商到日本贸易必须要间隔两年。
当然,也会有商人不守规矩,没到时间便又去了日本,理由是天有不测风云,途中偶遇台风,被刮过来的。
可那其实只是在日本港有关系的商人,给关照他的日本官员们找的一个台阶罢了。
若那没有门路的,你说你是台风刮过来的?成,那你就就在港口里避台风吧。
我不许你上岸交易,合情合理吧?
所以,没有人脉关系,你做不得这样生意。
宋国这边对于对日贸易也有种种限制。
比如,由于宋钱可以直接在日本使用,大量宋钱流入日本。结果就是,日本那边物价飞涨,大宋这边出现钱荒,两边朝廷都很头痛。
所以,赵构也曾下旨,严格限制中日商贸规模。如今再有商人想取得海贸资格,已经非常难了。
除了两国官方原因,还有一个原因,也是更重要的原因,就是来自大商团的垄断。
大量有背景的日本商人和财雄势大的大宋商人,在日本博多港建立了商团,联手垄断了海上贸易。
旁人便是再如何眼红它的巨大利益,也很难挤得进去了。
可杨沅手里握着曹泳送给他的股票,他已经摇身一变,成了那垄断商团的一份子了。
这个时候他拉王家入伙,那简直就是给王家送钱一样,王员外岂有不对他感恩戴德的道理。
不过,于杨沅而言,他这也是充分考虑之后才做出的决定。
他发展的太快了,无论是他的底蕴还是人才,全都供给不上。
所以,这块大蛋糕,他自己吃不下。
就像薛冰欣有钱买大量水果,通过王家她也顺利买来了大量水果。
可是,卸货、储藏、运输、销售……哪个环节不用钱、不用人、不需要熟悉该环节的人才?
杨沅需要这样一股能为他所用的力量,而这合作对象,还得是他能够控制得住的。
不能生意做大之后,人家已经熟悉了对日贸易渠道,结交了足够的人脉,完全可以反客为主,甚至把他抛在一边。
出于这些考虑,王家就是他的首选了。
而对王员外来说,以前哪怕明知道海上有金山,他也是压根没资格去分一杯羹的。
现在杨沅给了他这个机会,王员外只觉这是王家祖坟冒了青烟,他遇上大贵人了。
他的儿子是因为杨沅才踏进仕途的,王家的产业也将因为杨沅给了他这个机会而更上层楼,彻底突破瓶颈。
王员外感激涕零地道:“杨承旨如此信赖,老朽敢不肝脑涂地。今后一切但凭杨承旨做主,王家愿供驱使!”
杨沅道:“王家负责从各地采购宋货和往各地分销日货。至于采购成本、开立的店铺、需要的人工,都由你王家负责。但账房里,我要派人的。许伱两成利润,如何?”
两成利?
那也是白来的啊。
即便只有这两成利,那也是扣除购货成本、购置店面和雇佣人工等费用之后的纯利。
没有杨沅,他就没有这个机会,这不仅仅是打开了王家的上升渠道,而且是一笔巨额收入,渠道掌握在人家手中,哪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王员外脑海中飞快地一转念,便忙不迭点头道:“但凭杨掌房吩咐。”
杨沅笑道:“好,那就这样说定了。我这生意,还有一个合伙人。我这几天腿脚不方便,你自己去见见她,和她商量一下,先在后市街上购置一处铺面。”
杨沅只要负责渠道和人脉的畅通,具体落实的事儿当然不能再让他操心,不然人家需要跟你合作么。
王员外马上爽快地答应下来。
杨沅道:“她是一个女子,这位姑娘虽然在咱们的生意里只占百一的股份,却是我送给她的干股……”
王员外微微一怔,旋即明白过来。
这桩买卖,杨掌房占79%,自己占20%,另外那人虽然只占1%的股份,却是毫无付出的干股,那么此人和杨掌房的关系……
王员外马上毕恭毕敬地道:“老朽明白了,老朽有什么事,一定和这位姑娘多多商量。”
杨沅满意地点点头:“她姓薛,名叫薛冰欣,乃是一名女官。
现为枢密院机速房‘蝉字房’里的副掌房,是我的副官,你有空时,便去见见她吧。”
……
王员外迷迷糊糊地走在青石巷中,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宋家风味楼”里出来的。
薛……冰欣?
不会是我认识的那个薛冰欣吧?
可……女官本就已经很少见了,同样是女官,同样年轻,名字还相同,这概率也太……
“不好!”王员外攸然变色。
老夫当初摆了那薛姑娘一道儿,她必然对我怀恨在心。
如果杨承旨说的这个薛冰欣,就是我认识的那个薛冰欣,那她见了是我,去对杨承旨吹枕头风怎么办?
我王家的大好机缘,岂不是要不翼而飞了?
我那好大儿,还是她的下属……
王员外登时吓出一身透汗。
他急急向路边等活的抬腰舆者招手道:“快快快,马上抬我去枢密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