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江州猎在他的大宅里欣赏着美人的舞蹈。
日本国有三大美人之乡,一是号称“雪国里最艳丽的一道风景”的秋田女。
一是号称“一笑一颦如清酒般隽永而醉人”的博多女。
一是号称“比京都景色还要优雅魅惑”的京都女。
这三地的美人儿,江州猎都集全了。
博多地区的寺社领袖都去京都“嗷诉”了,如今已经走了三天,博多现在是他说了算。
不知道静海和尚他们发起的“嗷诉”,是否能击退平清盛的野心。
坦白说,江州猎并不是非常担心。
因为就算平清盛入主博多,也需要他这样的人。
只是,投靠一个新主子,势必要出点血。
如果可能,他当然还是希望保持现状。
江州猎左拥右抱的,双手不老实地上下抚摸着,眼睛却盯着他刚买回来的那个领舞的秋田姑娘。
她的肌肤,真如雪一样白。
江州猎微笑地向她招招手,那位舞姬便会意地走出舞蹈的行列,姗姗走来。
而江州猎身边,已经有一个女子识趣地让开了位置。
“嗖!”
一道人影,像一只飞鸟,稳稳地落在江州猎大屋的屋脊上。
她蹲伏在那里,头套里露出的一双眼睛,警觉地四下打量一番,便抬头看向另一幢大屋的屋脊。
那儿也有一只轻盈的“飞鸟”,向她打了個手势,两人同时向檐下一翻,便消没了身影。
杨沅站在门楣上方,看着她们两人的动作。
好吧,他必须得承认,虽然正面交手,这两个飞鸟流的女忍者不是他的对手。
但是这种飞檐走壁的轻盈功夫,的确要比他高明多多。
“走吧,咱们去见见我亲爱的同胞,江州猎先生。”
杨沅说罢,便飘身而下。
随在他身后,穿着一身宋国男人服装,还贴了两撇胡须,宛如一个风流倜傥的宋国士子的藤原姬香撇了撇嘴,跟着他跳了下去。
另一侧,三上千雅按着武士刀,身姿挺拔,同样紧紧相随。
而计老伯和老苟叔,则隐没在夜色里,并没有公开露面。
“咣当!”
横拉的障子门被直着“推开了”,重重地拍在地板上。
巨大的声响把厅中的人都吓了一跳。
丝乐停下了,舞姬们惊恐地转过身,江州猎的手还伸在秋田美人的怀里,愕然看向大门。
“江先生,久违啦。”杨沅大声地打着招呼。
“什么?怎么是你!你……你还活着?”
江州猎吓得一下子跳了起来,本来坐在他大腿上的秋田美人“哎哟”一声,就被他掀飞了去,一个屁墩坐在了叠敷上。
“当然是我,难道江先生不希望看到我?”杨沅笑吟吟的,却是一脸的杀气。
“啊哈哈,怎么会呢,我……以为杨先生被小野明兮派出的忍者杀害了,甚为悲痛……”江州猎脸色阴晴不定。
“我看出来了。”
杨沅叹息一声,看了看江州猎身边衣衫不整的女人们,还有丰盛的酒筵:
“你比来自暹罗的坤泰还要悲伤,他只是载歌载舞,你这都醇酒美人了。”
江州猎干笑道:“我这只是……借酒浇愁罢了。”
江州猎话音刚落,四个武士就从左右两侧撞破障子门冲了出来,举着武士刀大喊着扑向杨沅。
他们是江州猎豢养的保镖,江州猎顿时神色一喜。
“嗖嗖嗖!”几支手中箭突然从他们背后袭来,四个武士猝不及防,惨叫着扑倒在地。
两个身材娇小的忍者突然闪现,只露出一双眼睛的。
她们拔出肩后背着的太刀,将惨叫挣扎的四人一刀结果,然后向杨沅打出一个“平安无事”的手势,身影一闪,又不见了。
更远处,传来一个男人苍老的声音:“此路不通,滚回去!”
然后便是一阵金铁交鸣之声,交手的声音持续的时间很短,然后便重归宁静。
江州猎顿时如堕冰窖,惊恐地退了两步,颤声道:“杨……杨三元先生,请你冷静。”
杨沅冷笑道:“如果伱想对我说,暗算我的人是小野明兮派来的忍者,那就不用说了。”
“啊!不不不,想暗算阁下的,是大山寺的静海贯主。他……他看上了杨先生所拥有的股份。”
杨沅盯着江州猎道:“那么,你江纲首对此知不知情?”
江州猎知道他是无法辩白的,沉默片刻,才艰涩地道:
“杨先生,江某在日本经商要寄人篱下,仰‘大山寺’鼻息。
我……的确是知道他的阴谋,可是……我不敢反抗……”
江州猎虽然长得人高马大,能跑海船的也都会些武艺,却谈不上如何高明。
至少,他的这些保镖,他是比不过的。
可是,四个武艺高强的武士,被杨沅干净利落地干掉了。
杨沅的手下里居然还有忍者,江州猎不知道他究竟带了多少人来,根本不敢反抗。
“所以,我来找你讨公道,没有找错人喽?”
杨沅走过去,江州猎连忙让开位子,杨沅就在席上坐了下来。
“江州猎,你说,我该不该向你讨公道?”
“该,该。”
江州猎汗如雨下,颤声道:“我……我愿意用五十万缗的钱来买罪。
啊,还有她,我刚买回来的秋田美人儿,我还没有碰过,也一并送给杨先生。”
“我看不上你的钱,我也看不上你的人。”
杨沅把刀横在膝上,笑吟吟地道:“不如换个方式来平息我的怒火,你看如何?”
不要钱,也不要美人,那他想如何讨还公道?难道,他想要我的命?
江州猎惊恐地退了一下,颤声道:“杨……杨先生的意思是?”
杨沅大声道:“我好端端的来日本做生意,合理合法的过户股份,可是静山寺主,居然干出这种事来,我该不该向他讨还公道?”
“啊……,该,应……应该的。”
“他们既然这么不讲信用,他们的股凭就一文不值了。
我要拿回股份的钱,还有赔偿款,江先生觉得应不应该?”
“应……应该的。”
“好!”
杨沅一拍桌子:“我希望江先生能够为我做个证人。
并且,做为一个在博多做纲首的宋人,为我主持公道。
我们一起打上‘大山寺’,你看怎么样?”
“啊?要打……打上‘大山寺’去吗?”
“当然不只是‘大山寺’,‘八岐商事’的株东都参与了对我的谋杀吧,我要一个一个找他们算账!”
杨沅理直气壮地道:“我的股份,可是要鸡生蛋、蛋生鸡,一直生下去的。
现在我不信任他们了,我不该拿回鸡生蛋、蛋生鸡之后的损失吗?
这个损失可大了去了,数都数不清。
不过,我可是来自礼仪之邦的人,我大人大量,我以德服人,他们现在有多少我就拿多少,这账就一笔勾销了!”
江州猎茫然地看着杨沅,抢劫也可以说的这般清新脱俗吗?
杨沅看着江州猎,微笑道:“江先生,要不要和我一起讨还这个公道呢?”
江州猎迷惑了一下,然后慢慢张大了眼睛,期期地道:“杨先生是说,让我……和你一起去抢……讨一个公道回来?”
“不错!你不领路,我知道他们家大门儿冲哪开啊?
再说,你可是唐坊的地头蛇,我这条过海龙也得需要你的协助才成。
给我个痛快话,要不要一起干?”
三上千雅立即把长刀拔出一尺,冷冷地盯着江州猎。
江州猎身子一颤,迟疑地道:“我……我陪着杨先生讨还公道的话,杨先生就不会再追究我了吗?”
杨沅笑眯眯地道:“我是个生意人,生意人考虑的是如何把利益做到最大。
没有你带路,我无法顺利地向他们一一讨还公道。我们八二分,讨回来的公道,我八,你二。”
杨沅背后站着的“小胡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儿,她才不信这厮的鬼话,这厮浑身都是心眼儿。
第一天,她们三个服侍杨沅。
第二天,可第二天晚上,杨沅却只宠幸了小奈一人。
一向要强的矢泽花音非常不服气,神主最先喜欢的是小奈,杨沅也是。
那个羞涩、青涩的小丫头,哪里比我强了?
藤原姬香也不服气,我可是藤原家的大小姐啊,我可是差一步就能成为皇后的人啊,小奈拿什么跟我比?
再加上头一天她们所受的冲击太过强烈,给她们留下了难以磨灭的深刻印象。
所以她们躺在榻上时,便不免反复地胡思乱想,想象杨沅和小奈在干什么。
第二天晚上,杨沅只找姬香和花音服侍。
花音出于对椿屋小奈的不服气,以及想要夺回神主,就得让杨沅更喜欢她,从而冷落神主的想法,她表现的……
连姬香看了都面红耳赤。
昨天,姬香终于想明白了,这不就是二桃杀三士吗?
可惜,她想明白了也没用。
因为昨晚,杨沅只找了花音和小奈……
这个时候,她再说什么都没用了。
因为无论她说什么,都只会让花音和小奈认为,她是受了冷落,才想中伤他人。
高傲的藤原神主才不要那么丢人,于是她只能眼睁睁地中计。
这么善于揣摩人性、拿捏人心的一个人,谁若信了他的鬼话,呵呵……
可是,江州猎信了!
他本来就没有退路了。
而且,一旦与杨沅合作,当了杨沅的带路党,他就可以把他的人纠集起来,到时如果杨沅再想对他动手,他不就有了一战之力了吗?
八二分……
如果把博多地区的寺社和大户都抢了,就算只有两成,那也是一个很可怕的巨额数字啊!
杨沅已经拿了八成,占了大头,吃的饱饱的了,没道理还要对他动手。
杀人一千,自损八百的道理,杨沅不会不明白。
想到这里,江州猎觉得头皮发痒,他的脑子又长回来了。
“我明白了!明天一早,我就召集唐坊所有纲首,把‘八岐商事’试图杀害三元先生,谋夺股份的事公布出去。并且召集我的人马,跟着你去向他们讨还公道。”
江州猎义正辞严地道:“公道必须要讨!大不了以后离开博多,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