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沅回到山下集合点,便点起了一丛篝火。
又捱了小半个时辰,第一支以谋克为建制的队伍便满载而归了。
说是满载而归,其实也没多少东西,百姓家里能有多少值钱的玩意儿?
他们马屁股上多是搭着些鸡鸭,偶尔有一头羊,最值钱的还是人。
年轻的女人或者年少的孩子。
年轻的女人能干活、能生养。
年少的孩子已经过了需要抚育的阶段,能干杂活,从小调教,长大就是温顺的奴隶。
很快,第二支、第三支队伍陆续返回。
杨沅便安排最早回来,已经喂过马匹,歇息了一阵的第一支队伍先行返程。
这时就没有必要集中行动了。
马屁股上绑着鸡鸭,怀里头搂着女人,怎么打仗?
等最后一支队伍开始返程的时候,杨沅就和“李寻风”负责断后。
由于杨沅在山上截获了完颜元昀一行人,缴获了二十多匹战马。
这时就让一些士兵换乘了这些马力更足的坐骑。
他们原来骑乘的马匹上少了一个人的重量,可以帮伙伴驮运更多的东西。
这样一来,同伴也能腾出手脚,担任断后警戒。
一路撤退,无惊无险。
因为纥石烈部落遇袭的村寨混乱之下,是没能力组织追击的。
从三秃子山上下来的兵马,沿途被浓烟和大火不时阻碍行程,等杨沅一行人已经远去,他们还没走出盆地。
一条小河边,纥石烈吹鼎骑在马上,默然看着前方被烧成白地的庄稼地。
余火处处,仍在燃烧。
灰烬黑中泛着红,尚有余火没有熄灭。
村庄中死了青壮的人家,正发出悲痛哀号的哭声。
一个噶山达(乡长)、几個哈喇达(姓长),还有幸存的几个西吉坚(姓长和乡长的长子之外的子弟),正跪在纥石烈吹鼎面前号啕大哭,诉说着庄子的惨重损失。
纥石烈吹鼎沉声道:“你是说,欢喜岭今天之所以对我们如此报复,是因为越王完颜驴蹄的岳父李鸣鹤,昨日被我们的人射伤,如今生死未卜?”
那噶山达(乡长)泣不成声地道:“是啊吹鼎大孛堇,他们一闯进庄子,就高呼要为李太公复仇。
村子里能抢的都被他们抢走了,很多青壮都被他们给杀了。
这些天杀的畜生,撤走之前还把我们的庄稼也给烧了,今年冬天我们可怎么活啊。”
莫尔根听得不耐烦,没好气地道:“别他娘的嚎丧了,我就不信你个地主家里也没有余粮。
他们还能来得及翻找你家的地窖不成?”
那噶山达哽咽地道:“小人哭,是因为小人的儿媳妇、还有孙子和孙女,都被抢走了啊,莫尔根大人。”
莫尔根听了不禁哑然。
纥石烈吹鼎冷冷问道:“莫尔根,你大儿子是不是说,昨日追杀李佑,半道碰上了欢喜岭的一支人马?”
莫尔根脸色一变,急忙道:“大人,我儿子只是为了追杀李佑。
李佑在咱们三秃子山上杀人,不杀他,咱们岂不让四方笑话?
至于途中遭遇的那支人马,双方仓促接战,谁知道他们究竟是谁啊?”
“我不是要迁怒于你,我只是问你,李鸣鹤这等人物生死未卜的话,其伤势之重可想而知。
我们两家的这个梁子,算是结定了。
接下来,伱可有什么打算?”
莫尔根神色一厉,沉声道:“他做初一,我做十五!
明天我就集结人马,有样学样,也去烧他们的庄子,抢他们的粮食……”
噶山达(乡长)哽咽道:“还有女人!”
纥石烈吹鼎眯了眯眼睛,道:“他们今天既然敢来,就必然做好了防范。
我们想还手,可未必能像他们今天这般,搞出偌大的阵仗来。”
莫尔根道:“虽然如此。他们守得过来吗?”
纥石烈吹鼎沉吟道:“完颜元昀和上官骆已经去了宁古塔,只等与高家结盟,我们就可以联手逼完颜大睿家就范。
到时候我们几家联起来手,欢喜岭孤掌难鸣……”
想到这里,对于和欢喜岭彻底决裂,纥石烈吹鼎再没了顾忌。
纥石烈吹鼎沉声道:“你既然要做,那就只管往绝里做。
咱们纥石烈部落也未必就怕了他们!”
莫尔根摩拳擦掌地道:“好!”
……
“生死未卜”的李太公此时中气十足:“好!好啊,哈哈哈,依学士妙计,果然大有收获。”
四姑奶奶满意地看了眼杨沅,对六叔公道:“咱们欢喜岭召集了护步达冈那么多的青壮,迟迟不放他们回去,各部落怕是早就怨声载道了。
有了今日一战,让他们收获丰厚,这回他们家里应该没有意见了。”
六叔公笑容满面,连连点头。
杨沅道:“上官骆和完颜元昀是从三秃子山上下来的,他们必然已经和纥石烈部落勾结了起来。
只是他们还联络了哪些部落,我们现在尚不得而知。
如今上官骆既然被我们抓住,我觉得可以向他了解一下。
此人虽以名士身份游走各方,实则颇有野心,可以一用。”
杨沅说话的时候,先看着李太公,又看向四姑奶奶。
虽然只是一个小细节,却能让李太公和四姑奶奶都觉得,他很尊重自己的意见。
杨沅道:“我们杀了完颜元昀,就是断了上官骆的前程。
他想一展平生抱负,除了投靠我们越王府,已经别无选择了。”
四姑奶奶笑容微敛,轻轻叹息了一声:“元昀那孩子,作为兄长,小时候挺关照弘康的,谁能想到多年以后的今天……”
四姑奶奶摇了摇头,振作了一下精神,扭头对李太公道:“鸣鹤老弟,咱们一起见见这个上官骆?”
李太公颔首道:“咱们家不缺能打的勇士,缺的就是善于谋划之人。
此人若真如杨学士所说,倒是可以招揽过来辅佐弘康……”
说着,李太公看了一眼他的外孙。
完颜弘康此时以“李寻风”的身份敬陪末座,正心不在焉。
他今天从纥石烈部落的一个村里,抢来一对母女。
那户人家应该是该村的噶山达(乡长),因为他们家拥有村里唯一的一幢砖瓦房。
能够嫁到噶山达(乡长)家做媳妇儿的姑娘,自然是十里八乡最俊俏水灵的女子。
那个小姑娘倒也罢了,关键是那个小媳妇儿,太合他的脾味了。
二十七八岁年纪,丰盈、成熟。
胸脯子像灌满了浆已经到了腊熟期的稻谷,那屁股硕大饱满的,就像进入旺收期的大白梨。
天色已经不早了,完颜弘康现在很饿。
他想喝稻米粥,他想吃大白梨。
他想的想入非非的,根本没听清他们在说什么。
一听自己的名字,完颜弘康以为议事已毕,腾地一下就站了起来:“商量完了?那我就回去睡……呃……”
完颜弘康忽然发现情形不对,讪讪地又坐了下去。
四姑奶奶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吩咐道:“请上官先生进来。”
不消片刻,上官骆被“请”了进来。
捆绑他的绳索才刚刚解开,腕上的勒痕还很深,形容也有些狼狈。
但上官骆步态优雅、神态从容,名士风度,丝毫不减。
他一走进厅来,目光便投注在最上首的两个人身上。
这两个人,应该就是越王府如今最有话语权的人了。
上官骆此刻形同求职面试,自然要看清楚谁能决定他的命运。
李太公坐在上首左边,高卧于一张躺椅之上。
他身上搭着一条薄毯,脸上带着一抹审视的微笑。
几案另一边,坐着一个精神矍铄的老太太。
老太太手中拄着一根拐杖,看他的目光很是锐利。
李王妃陪坐在父亲李太公一边,下首就是她的“儿子”,小王爷完颜弘康(杨沅)。
在杨沅下首,才是“李寻风”(真正的完颜弘康)。
六叔公坐在四姑奶奶下首,在他身侧,还有两张空椅子。
四姑奶奶笑道:“这位就是上官先生了吧?足下的大名,老身在泰安府的时候就听说了。
今日得见上官先生,实是老身的福气。先生快快请坐。”
上官骆一瞧对方如此礼遇,心中一块大石落了地。
上官骆落座之后,便毫无隐瞒地把他们扶持完颜元昀,勾联纥石烈等各部,意图吞并龙泉古城的完颜大睿势力,再争夺“都渤极烈”的计划,详细说了出来。
李太公和四姑奶奶等人听了不由暗暗庆幸。
如果不是杨沅当机立断,并且机缘巧合地杀死完颜元昀,抓获上官骆,他们还真可能栽一个大跟头。
上官骆略一沉吟,又爆出了一个惊天秘密。
其实这个秘密他本可以不说的。
如果不说的话,他就等于给自己留了一条退路。
可是,这条退路是姐姐给他安排的,他不想走。
这也是上官骆长期被姐姐独断专行的行为,催生的逆反心理。
这种逆发心理一旦爆发开来,那就是你让我向左,我偏要向右了。
说出来,便断了后路。
可是说出来,就能立刻取得越王一脉的彻底信任。
越王完颜驴蹄是金太祖完颜阿骨打的嫡孙,其父是阿骨打的儿子完颜乌里野。
完颜乌里野一共有两个儿子,长子完颜奭,有两个儿子完颜阿愣和完颜挞愣。
这对二愣子在熙宗的时候就被杀了。
所以,乌里野这一脉,现在就剩下次子这一房。
次子这一房的长子就是驴蹄子,他是有资格竞争皇位的!
而且完颜驴蹄现在占据着大定府,是反抗暴君的第一杆大旗。
难道他不比完颜雍更有资格问鼎天下?
上官骆这么一分析,自己就把自己给PUA了。
他觉得,他被俘未尝不是天意。
是天意在帮他选择他应该辅佐的人。
上官骆把心一横,说道:“骆还有一个秘密,今既决心投靠越王,正要说与诸位知道。”
四姑奶奶目光一凛,问道:“上官先生还有什么话要说?”
上官骆道:“完颜元昀,实则只是我姐弟二人扶持的一个傀儡。
在我们背后,还有一个真正的主使者。”
李太公沉声道:“谁?”
“东京留守,葛王,完颜雍!”
此言一出,除了杨沅,人人大吃一惊。
完颜雍正在东京辽阳树起忠烈大旗,声称要扶保社稷、誓死剿灭反贼。
他号召各方忠义之士,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助他剿平叛乱。
他还向朝廷请旨,要求从鸭绿江口岸给他输运粮草补给,一副要和叛乱者决一死战的模样。
结果……他竟然早就在策划谋反了?
随着上官骆的介绍,众人这才明白,完颜雍的确早有反意。
完颜驴蹄和完颜大睿突然起事,反而是打乱了他的原本计划。
于是,完颜雍顺势而为,一面树起忠君的大旗,聚拢辽东地区不愿屈从完颜驴蹄和完颜大睿的势力,集合众人之人力物力财力,以壮大自己。
另一方面,他又授意上官明月、上官骆姐弟俩,在上京扶持一个傀儡。
通过这个傀儡,统合上京权贵们的力量,壮大反叛集团的实力。
反叛力量的壮大,则更进一步推动辽东乃至上京地区不愿附逆的力量向他靠拢。
其中,甚至包括上京留守完颜宴。
当上京权贵统合在一起,完颜宴留守的上京城如同惊涛骇浪中的一叶孤舟。
这时辽东正义领袖完颜雍向他抛出橄榄枝,你说他接还是不接?
如此一来,等到时机成熟,完颜雍把忠旗一转一翻,就变了反旗。
他再顺势接管由傀儡替他聚拢起来的反叛力量。
到那时……
李太公等人想到这里,不禁又惊又怕,却又有种莫名的窃喜。
说喜,是因为东京辽阳府的完颜雍,现在对他们来说,实在是个眼中钉、肉中刺。
有这么一支忠君的力量驻守在那里,哪怕完颜雍什么都不做,叛军也要束手缚脚、有所顾忌。
如今知道这厮早就存了反心,实则是他们的“同党”,那就不用担心来自完颜雍的背刺了。
至少,在朝廷力量仍比叛军强大的时候,完颜雍绝不会背刺他们,让叛军蒙受重大损失。
叫人后怕的则是,此人实在阴险,此计也太毒了。
要不是今天上官骆交代了完颜雍的底细,大家伙儿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和完颜亮拼命,最后很可能要被完颜雍趁火打劫摘了果子。
杨沅也很惊讶,但他的惊讶和李太公等人不同。
李太公等人是惊讶于完颜雍的早有反心。
而这一点,杨沅从一开始就知道。
他惊讶的是完颜雍居然早早就把手伸到上京来了,并且推动利用了这次“都渤极烈大会”。
眼见众人震惊不已,窃语不断,杨沅清咳一声,说道:“完颜雍想要两头通吃,此计确实阴险。
不过,我们既然已经知道了,那就不用担心了,甚至还可以对他加以利用。
眼下我们最重要的事,还是拿下‘都渤极烈’的位子,以此来统合上京各方力量。”
李太公和四姑奶奶都收摄了心神,缓缓点头。
杨沅说的不错,完颜雍的谋划固然阴险,但他们现在既已知道完颜雍的底细,那便不足为惧了。
现在还是该着眼于都渤极烈大会,争得联盟长的位置才至关重要。
上官骆欣慰地看了杨沅一眼。
众人都在因为这个消息震惊不已,只有这位小王爷率先冷静了下来。
我的选择没有错,此人果然是一方人杰,绝不会比那完颜雍弱。
完颜驴蹄或许只是一介莽夫,可眼前这位小王爷却有明主之相,那就成了。
完颜弘康一听,也把他的魏武雄心暂时放到一边,摩拳擦掌地道:
“那好办啊!既然上官骆已经说服几大部落,咱们就让上官骆去告诉他们归顺。然后咱们一起打服纥石烈部。
到那时,我们已经联盟的几个部落,再加上蒲察野、纥石烈、纳懒不哈、乌吉赫,还有完颜大睿家,哈哈哈,放眼整个会宁府,还有谁?”
上官骆眸底闪过一抹不屑,不过并不明显。
这个蠢货能坐在这儿,显然也是越王府的一号人物,不是他能得罪的,至少现在不是。
上官骆正要解释一番,杨沅已然道:“寻风表兄,没那么简单的。
蒲察野、纥石烈、纳懒不哈、乌吉赫部,都是当初在燕京时,没有接到咱们示警的部落,对我们怀着怨恨呢。
他们肯拥戴完颜元昀,也正是因为元昀有取我而代之的心思。
对他们而言,拥立元昀,就是对我们的报复。”
“呃……,那要这么说,他不是就没啥用了?”
完颜弘康指着上官骆,悻悻地道:“我还以为抓回来一个大宝贝呢。
那还商量个什么劲儿啊,既然不能说服他们,那就打,打服他们,那也是服。
至于他……”
完颜弘康捏着下巴看了看上官骆,突然两眼一亮:“要不,把他骟了吧!
以后就留在咱们王府做个太监。咱们越王府也该用上太监了。”
金国使用太监服务于宫廷,是从他们消灭辽国,缴获大批辽国太监开始的。
因为金国的发展时间太短,各方面制度的成熟跟不上。
所以直到现在,金国还没有设立专门的太监机构,诸王府就更不存在使用太监的情况了。
完颜弘康也是在山东待过两年,才有了这般见识。
要不然他都不知道世间还有这种物种的存在。
上官骆被他一说,只气的脸皮子发紫。
杨沅佯怒道:“寻风表兄,不可乱开玩笑。上官先生乃一代名士,不可冒犯。”
杨沅向上官骆歉然一笑,又向李太公递了个眼神儿。
李太公便捂着嘴巴咳嗽一声,说道:“那个……寻风啊,你征战半日,想必也乏了,这就回去歇息吧。剩下的事儿,你听信儿就是了。”
“好!”
完颜弘康一听,很爽快地站起来,拔腿就往外走。
他要喝稻米粥,他想啃大白梨,他早就不耐烦在这儿扯淡了。
打就是了,商量个什么劲儿,无聊!
李王妃看着儿子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个儿子,真是……哎……
杨沅微笑道:“上官先生一代名士,天下皆知。
今,弘康欲拜先生为军师,时常赐教,不知先生愿否?”
上官骆大喜,连忙起身拱手道:“骆空怀大志,终不得伸展。
今见小王爷,方如拨云见日,得窥路在何方。
如蒙小王爷不弃,骆愿拜为主公,早晚鞍马相随!”
杨沅连忙起身将他扶起,欣然道:“蒙上官先生相助,弘康如虎添翼也!”
李王妃羡慕地看着二人执手相望的一幕。
幸好爹爹知道弘康脑子不够用,说服了杨学士做他的军师。
看看人家杨学士是怎么招揽人才的。
自己那个蠢儿子哟,哎……
……
夜晚的小河边。
山里的秋夜,气温是很低的。
上官明月身上很冷,可心里却更冷。
她自以为傲的,一是容颜身材,二是满腹韬略。
可是,现在全没了……
容貌丑似无盐,纵有好身材又能如何,还能见人吗?
她脸上最深的那道疤痕,豁开的肌肉外翻着,让她原本姣好的容颜如同厉鬼。
她自己看了都怕,又能让谁无视?
没了能让男人为之心动的容颜,纵有满腹韬略又如何?
她不想做一个隐于大英雄背后,为他出谋献策,坐为计谋的幕僚。
难道她一介女子,还能拜相封侯,入凌烟阁?
就算能,那也不是她想要的。
她想要的,是和她心爱的男人一起坐拥天下!
天帝天后,二圣临朝,并肩享用无上的荣光。
可现在,都毁了。
她本有绝对的信心,终有一日能征服完颜雍,在那个深情的男人心中,取代乌林答氏的位置。
可现在,她还拿什么去争?
“啊~~啊啊~~~”
上官明月疯狂地大叫起来,凄厉如夜枭。
林中夜鸟惊飞。
上官明月狠狠地抓住了她自己的脸,手指插进了伤口,本已凝止的血又流了出来,染红了她的指尖。
染血的双手慢慢从脸上滑落,露出她那双近乎疯狂的眼睛。
“完、颜、弘、康!我要你死!”
她慢慢地站了起来,攥紧了双拳。
从她毁容开始,那个上京才女上官明月就不见了。
她登上天后宝座,与她的男人共坐天下的美梦也破灭了。
从这一刻起,她只为复仇而活。
完颜弘康简简单单毁了她的容颜,便夺走了她的现在和未来。
她也一样,只要简简单单地取了完颜弘康的性命,她就能夺走完颜弘康的现在与未来!
一道幽灵般的影子,从山脚下小河边悄然消失了。
……
上官骆被“完颜弘康”拜为军师,自然要卖弄一身所学,以期得到越王府的看重。
上官骆道:“蒲察野、纥石烈、纳懒不哈、乌吉赫诸部,想在未来反抗完颜亮的阵营中谋得更好的地位,就需要拥立一个能够器重他们的人,而且这个人必须姓完颜。
现在完颜元昀死了,他们还能拥立谁呢?
目前来说,和越王一样有资格争这个位置,而且愿意站出来反对完颜亮的,也就只有越王(完颜驴蹄)、赵王(完颜大睿)以及真珠大王设也马了。
完颜大睿不曾料想北地众权贵会推举‘都渤极烈’,所以没有能担当大任的族人派回上京,故而不足为虑。
真珠大王设也马,则是徒单、颜盏、乌延诸部落拥立的人。
蒲察野、纥石烈、纳懒不哈、乌吉赫诸部的领地距离设也马的地盘太远,很难对真珠大王产生影响。
况且他们此时才投靠设也马的话,也就只能从徒单、颜盏、乌延诸部嘴里,抢一点残羹冷炙。
这,就是我们争取他们的机会了。”
四姑奶奶沉吟地道:“可是,咱们之前给燕京那边报讯儿的时候,特意漏过了他们。
他们如今对我们深怀怨恨,如何争取他们?”
上官骆问道:“老太君,那信,是谁写的?”
四姑奶奶道:“完颜大睿。”
上官骆眨眨眼道:“既然是赵王写的信,和我们越王府有什么关系?”
四姑奶奶一怔,忽地放声大笑起来。
上官骆道:“当然,要说咱们越王不知情,他们也未必就信。
但,只要给了他们一个台阶下,再以利相诱,他们在别无选择之下,岂有不顺势应下的道理?”
李太公道:“依先生之见,此计倒是可行。
只是,还有六天就是大会之期。我们最迟要提前三天就要赶去。
如此算来,我们只剩下三天时间了。
这几家部落各居一方,就算每一家都谈的很顺利,我们也跑不完呐。”
上官骆颔首道:“这倒的确是个麻烦。
可时间谁也无法改变,我们只能争取一家是一家了。”
杨沅道:“有劳军师依据这几家的情况,以及他们首领的脾气秉性,列一个顺序出来。
我们这三天,尽量把最有把握被说服的部落先争取过来。
至于其他几家,只能见机行事了。”
上官骆目视杨沅,沉声道:“只是,要和这些大孛堇洽谈大事,可是需要小王爷您亲自出马的。”
越王妃惊呼道:“要……康儿亲自前去?这会不会太危险了?”
李太公也是眉头一皱,说道:“此事非得康儿亲自前去吗?”
不管他们是真心还是假意,这份关怀总还是叫人觉得心里头熨贴。
杨沅看了他们一眼,才道:“除了纥石烈部现在和我们势同水火,其他诸部对我们虽有怨恨,却也不会撕破面皮。
更何况,我们是想和他们做些合则两利的事。
与天下共利者,天下持之。天下所持,虽高不危。又有什么凶险可言呢?”
上官骆欣然道:“主公明鉴。”
他确定了,这的确是一位明主。
他的选择,没有错!
四姑奶奶一拍椅子扶手,爽快地道:“就这么办。
不过,纥石烈部怎么办?既然要争取,咱们还打不打?”
杨沅和上官骆异口同声地道:“打!必须打,打的越狠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