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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9章 鼠迹狐踪

    数百骑鲜衣怒马,蹄声隆隆,疾驰在荒原之上。

    每匹马都鞍鞯齐全,马上的骑士形容剽悍,弓刀俱备。

    甚至还有一些骑士,马鞍旁挂了骑盾和马弩。

    如此彪悍的人马当中,唯有一个居中的少年锦裘华服,玉面朱唇。

    “厂公大人……”

    哦,串戏了。

    “上官大人,前方有个屯子,天色将晚,我们要不要进屯休息一下?”

    上官骆拍了拍自己的马脖子,马身上都见了汗。

    “嗯,歇息一晚吧。”

    上官骆有一方雪白的手帕,好洁地擦拭着刚摸了马汗的手指:“我们精疲力尽,他又能好到哪儿去,不急。”

    那骑士松了口气,便大声传下令去,整个骑士队伍顿时一阵欢呼。

    完颜驴蹄已经下令给新设立的各地官府,设立关卡抓捕钦犯。

    海捕文书没敢画杨沅的画像,但是对他的大概年龄、长相都有注明。

    上官骆则带了沙牛儿和一群精锐的皇家侍卫,原来越王府的亲信部曲,径直奔了欢喜岭。

    欢喜岭,确实是杨沅最不可能去的地方。

    但正因如此,上官骆反而赌了。

    他赌杨沅的后手,就布于欢喜岭上。

    ……

    一处荒山的背风处,杨沅幸运地找到了一处山洞。

    这里可以做为他今晚歇宿的地方。

    他的雪撬上装了很多食物,其中甚至有一大堆那晚烹煮出来,却没有吃光的熟肉。

    丢下几大块冻得硬梆梆的熟肉,任由那些土狗啃的兴高采烈。

    杨沅又捡了些柴禾来,洞中就燃起了暖暖的火焰。

    最好的雪撬犬,一天能跑一百多公里。

    如果有九到十只雪撬犬,拉上一個人,那就跟玩儿似的。

    杨沅这些雪撬犬算不上是世间最好的雪撬犬,但是在这冰天雪地之中,一天跑下来的路程,也是相当可观了。

    杨沅烧了些雪水,晾凉以后,就端到了狗狗们面前。

    得让它们吃好喝好还要休息好,杨沅赶路,可全指着它们了。

    伺候好了这些高大的土狗,杨沅才开始为自己准备吃的。

    洞中静谧,只有枯枝燃烧发出的噼啪声响。

    ……

    欢喜岭上,完颜驴蹄的家人还没有搬往上京。

    最主要的原因是,留在这里的多是老弱妇孺,而且此去就要长住上京了,那就是彻底的搬家。

    那样的话,在这寒冷的冬季,就要做相当多的准备工作。

    最主要的原因是,如今的贸易地点,还在欢喜岭。

    甚至仍有一些部落,正用爬犁继续往这儿运货,这儿必须要留人主持局面。

    不过,欢喜岭和上京城的讯息传递,已经极是频繁了。

    所以,上京那边的消息,这边知道的也很快。

    完颜驴蹄和李太公为了招揽大宋杨学士,想让皇家和李太公家,分别与杨沅联姻的消息,就已传过来了。

    李王妃已经成了皇后,在登基大典之前就已去了上京,如今在欢喜岭主持大局的,就是四姑奶奶。

    四姑奶奶就这件事,跟她的侄孙女儿完颜萍通了气儿。

    李王妃就这么一个女儿,这正室的位置,必然是她嘛。

    完颜萍从四姑奶奶那儿出来的时候,晕晕乎乎的,就跟考了全年级第一似的。

    小脸通红,眼神儿迷离,走路发飘,时不时就傻笑一声。

    她的异样反应,当然引起了一众小伙伴的好奇。

    于是,她们就询问完颜萍。

    你考了第一会不告诉别人吗?

    所以,完颜萍就羞羞答答、心花怒放地告诉大家,不好意思,人家一不小心,要当你们的师母了呢。

    只要有一个人知道了,这件事也就瞒不住了。

    很快,欢喜岭中学初一一班的全体同学就都知道了。

    李家诸女愤愤不平,于是就去向四姑奶奶求证。

    “这死孩子,一张破嘴就没个把门儿的,老身都千叮咛万嘱咐,叫她别往外说了。”

    四姑奶奶一边暗暗骂着侄孙女儿的不靠谱,一边无奈地告诉李家诸女,李家会有一个人嫁为杨学士的侧室。

    不安抚不行啊,现在还指着她们干活呢,四姑奶奶老迈年高的,哪有那么多精力。

    再说,那小数计数法和表格法,可是这些女娃儿们掌握着呢,一个个神秘兮兮的不肯教别人。

    包括完颜家的那几位姑娘,也是这样。

    真是白生了一群白眼狼。

    李王妃只有一个女儿,所以完颜家其他少女没得争。

    可李太公有好几个儿子,每个儿子都有女儿,每个女儿都算是李太公的嫡孙女儿。

    这一来,谁有成为杨老师侧室的机会,那就不好说了。

    秀宁、沅芷还是清露?

    文秀也不无可能喔。

    所以,李家诸女,立即彼此提防起来。

    完颜萍还等着李家的姑娘来找她麻烦呢,结果她左等也不来,右等也不来。

    完颜萍悄悄派人去打听了一下,原来李家的姑娘们正在内斗。

    切,一个能打的也没有!

    班长同学扬起了她高傲的头。

    ……

    北国的夜晚是萧条的,尤其是在这冬夜,天还没黑,大街小巷就没了人。

    那寒风刺骨,雪沫子直往脖梗里灌,在温暖的卧室里躺着不好么?

    但江南,则是另有一番风景。

    临安,那可是不夜之城。

    蕃坊的夜和临安其他许多闹市区一样,晚上比白天还要热闹。

    胡人的奇技淫巧,一点儿也不比宋人的勾栏瓦子少。

    当垆卖酒的蕃女,迎门揽客的舞娘,更是给这蕃坊的夜晚,笼罩了一层靡靡的气氛。

    艾曼纽贝儿佩着剑,漫步在灯火通明的蕃坊之中。

    李凤娘佩了一把长度丝毫不弱于贝儿的长剑,跟在她的身边。

    因为小姑娘人还不高,却佩了一把成人的长剑,比例便显得有些叫人发笑。

    但李凤娘手按剑柄,神情严肃,身姿挺拔,活脱脱就是一个小一号的女骑士。

    这番日子跟着贝儿老师学剑,学习骑射指挥、后勤调度,这些知识和她在父亲军中所了解到的知识彼此对比、融合,李凤娘进步飞快。

    她的性子没有太多的改变,正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但,她的眼界打开了。

    一个人有着极旺盛的精力,喜欢争、喜欢斗,那并没有什么,就看在你把这争这斗,放在什么层面上。

    李凤娘的格局正在打开,她可不是当初的李凤娘了。

    贝儿现在跟着肥玉叶在负责对金国的“军事援助”,需要采购大量的物资。

    而蕃坊就是一个生意之坊,这些蕃商拥有着很大的经营能力。

    所以,和蕃坊商人打交道的事儿,现在就是贝儿全权负责。

    而贝儿又把其中一些事情交给了她的女弟子凤娘,凤娘的眼窝子又怎么可能还像原来一样浅?

    “尊贵的圣玫瑰女骑士,艾曼纽贝儿女勋爵!”

    在热闹喧哗的街市上,忽然响起了一个叫贝儿感觉到非常熟悉的声音。

    她在宋国这么久,已经很久没有听到熟悉的法兰克语了。

    哪怕是在蕃坊这种地方。

    毕竟,能从遥远的法兰克帝国流落至此的同胞,那实在是太罕见了。

    贝儿惊讶地站住,向那个发出熟悉乡音的所在看去。

    一个乞丐一样的男子,正兴奋地向贝儿跑过来。

    李凤娘及时向前三步,拦到了艾曼纽贝儿身前。

    她听说蕃女在男女之防上都不太在意呢,所以,哪怕那男人像个乞丐,她也得防着。

    她听拈花小筑里的那些蕃婆子姐姐们说了,贝儿师父将会成为她叔儿的女人。

    那可不能叫她做出点什么伤风败俗的事儿来,给她叔儿的脑袋上扣一顶绿帽子。

    那她也要跟着丢人不是?

    艾曼纽贝儿拍了拍李凤娘单薄的小肩膀,用法兰克语向那人惊奇地问道:“你是谁?为什么会说法兰克语?”

    很久不说故乡的语言了,此时忽然说起,她甚至稍稍有点结巴。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有点儿激动。

    李凤娘皱了皱眉,他们都说蕃语,那谁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这可不行,虽然叔儿做人不咋滴,跟我爹就你好我好,热情洋溢的,结果转脸儿就不是他了,把我丢来丢去的一点都不负责任,可也不能让我蕃婆子师父有机会勾搭别的男人啊。

    于是,李凤娘咳嗽一声,严肃地喝道:“你想欺骗我师父吗?说我们宋人的话,这是大宋!”

    “嚓!”说着,她还拔出半尺长剑,威风凛凛。

    那个乞丐一样狼狈的人吓了一跳,连忙陪笑道:“是是是,我……我说宋国话。”

    这回换他有些磕磕绊绊的了。

    不过,至少李凤娘能听懂了,所以她满意地往旁边让了让。

    有心机的小孩儿就是有心机,她明明是在防贼一样,看守她叔儿的私人财产。

    但是给贝儿的感觉,凤娘却是一件担心她安全的贴心小棉袄。

    于是,艾曼纽贝儿欣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这个徒弟,没白疼。

    那个乞丐装的蕃邦男人结结巴巴地用汉语和艾曼纽贝儿述说起来。

    原来,这个蕃邦男子,也是东征骑士团的一员。

    他隶属于另外一个骑士团,但他听说过艾曼纽贝儿的名字。

    只不过两支部队一直没机会接触,所以他没见过。

    他所在的那支队伍也被打散了,而他成了俘虏,被卖作了奴隶。

    由于他精于航海知识,这是他的卖点,所以被一位大海商买走了。

    结果,他们的海船途中遇上风暴,船毁人亡。

    他侥幸抱着一块船板,被一艘路过的海船救了,顺道儿就把他给带到了大宋。

    但是,虽然因为他的买主葬身大海,他恢复了自由之身,可是,他也失去了生活来源。

    因为,把他从海上救起来的船主,本想把他招为己用,他也一直掩饰的很好。

    可是在踏上大宋的土地之后,精神松懈下来的他疏于防范,被那位船主发现他在祈祷。

    因为,他其实是一个随军的神父。

    这让那位异教的船主非常恼火,如果不是已经身在大宋,船主不敢轻易杀人,早就命令水手给这个异端绑上石头,沉入大海了。

    所以,船主驱逐了他。

    他在临安半乞讨半打零工的,已经厮混了一年多了。

    也是最近他才听人说,他有一个同乡也在临安,而且混的很好。

    所以,他想祈求贝儿的帮助。

    贝儿惊讶地道:“伱……竟是一位神父?”

    “是的,我是!”

    马克神父哽咽地道:“我身上能证明我身份的东西已经不多了,只剩下这个,尊敬的女勋爵,您请看。”

    马克说着,从怀里摸出现在唯一能证明他和神父身份有关的东西,递上前去。

    李凤娘一把抢过,仔细看了看,没发现可能伤人的机关,这才转递给贝儿。

    贝儿接在手中,仔细看了看。

    这是……一截象牙?

    不,不不,不仅是一截象牙,它上边还雕刻着密密的文字和纹饰。

    贝儿的瞳孔突然放大了!

    她认出了这东西。

    她在父亲克里托大公所依附的撒特尔大教堂的红衣大主教那里,也见过一枚这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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