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骇之余，陈梵心中也生出了几分明悟。
“所以……”
陈梵下意识压低声音，向面前的零发出了询问：“这就是反宇宙理论被科学院封存的原因？”
身穿白色长袍的青年轻轻点头，应下了陈梵的话语。
“对于一些高等文明而言，超空间膜并不是牢不可破的存在。”
“用形象一点的话来说，只要将超空间膜和宇宙膜钻一个小小的洞，隔着超空间膜相互对峙的正反宇宙便会相互连通。”
“大量正反物质的湮灭更是会加剧超空间膜和宇宙膜的崩解。”
随着零的话语不断响起，眼前的全息界面中也浮现出相应的模拟画面：“超空间膜的漏洞会不断扩大，而这又会导致更多的正反物质相互湮灭。”
“就像是一场雪崩，无论是正反宇宙泡还是中间的超空间膜，都会在这场无法停止的灾难中消失殆尽。”
陈梵一脸震撼地看着全息界面中由零模拟而出的正反宇宙湮灭场面，沉默片刻后，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语气突然变得急促起来：
“您的意思是……”
“那些星空巨虫……它们破坏了超空间膜，从反宇宙进入了我们的宇宙？”
“说对了一部分。”
零笑着否认道：“根据【肃正】的描述，这些星空巨虫第一次出现的时候是在三万年前。”
“三万年，如果超空间膜结构真的被破坏了，这个宇宙可撑不了这么长时间！”
“保守估计……”
“不到百年时间，它就会在一场惊天爆炸中彻底消失。”
“所以，我可以肯定，EL13697101宇宙的超空间膜肯定没有遭到破坏。”
在陈梵有些茫然的注视下，零的脸上忽然露出了一抹促狭的笑容：“至于这些星空巨虫是怎么进入正宇宙的……”
“有一个很常见的现象你应该没怎么在意。”
“虽然我们的宇宙由物质组成，但事实上，宇宙中存在着相当数量的反物质和反粒子，这也是大多数星际文明选择使用反物质为能源的主要原因，除了自行制造之外，他们还可以在星空中开采和收集反物质。”
“你觉得，这些游离在星空中的反粒子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看着舷窗外那泛着橙红色光芒的中央黑洞吸积盘，陈梵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用试探的语气低声反问：“黑洞？”
零满脸赞许地点了点头：“不错，孺子可教也。”
“宇宙中大部分游离反粒子都来自于大规模黑洞。”
“这些黑洞就像是一座座天然的反物质喷泉一样，持续不断地向周围喷射着巨量的反粒子。”
“但由于真空中粒子密度太过稀薄，所以这些反物质喷泉并没有引发多少异象。”
“而这些反粒子的来源……自然是位于超空间膜另一侧的反宇宙。”
“可……您刚刚不是说超空间膜隔断了正反宇宙吗？”陈梵不解地发出了询问，“为什么黑洞又能……”
零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说到底，其实还是引力的原因。”
“无论是高维还是低维，引力都能一如既往地发挥作用。”
“对于常规宇宙而言，大规模黑洞的引力甚至可以穿透宇宙膜，从而影响到邻近的超空间膜。”
“而正反宇宙的宏观结构基本是相互对称的，一正一反两个大型黑洞相互影响，自然会导致超空间膜出现一些薄弱点。”
“就像是一個原本均匀膨胀的气球，用力拉扯之下也会出现一片极度薄弱区域。”
“于是，一条条专属于微观粒子的物质交换通道便出现了。”零耸了耸肩，“正反宇宙借助黑洞相互交换物质，但和宇宙物质总量相比，这点吞吐量根本算不得什么，所以并不会引发宇宙崩塌的危机。”
陈梵恍然大悟，紧接着，新的困惑又涌上心头：“可那些星空巨虫……”
别的不说，那堪比行星和恒星的庞大身形，怎么想都和微观粒子扯不上半毛钱关系。
“以上说的那些，仅仅针对常规宇宙。”
零仿佛知道陈梵心中所想，迅速解释起来：“EL13697101宇宙有一半的规模在超空间内部，其本身就对超空间膜造成了一定的影响，自然不能生搬硬套常规宇宙的规律。”
“如此大规模的黑洞，再加上本就薄弱的超空间膜，自然会导致物质交换通道的规模放大不少。”
“我认为，这个中央黑洞内部，很有可能存在一条足以容纳宏观物质穿行、通往反宇宙的物质交换通道。”
陈梵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脑海中的思绪也变得纷杂起来。
至今没有暴露任何行踪、依然神秘的广播文明；来自超空间膜另一侧、暴虐的星空巨虫；还有那神秘莫测、就连科学院都感到困惑的幽灵舰队……
虽然他在调查过程中已经解决了不少问题，但怎么感觉……
这个宇宙的谜团并没有因此减少分毫，甚至，随着调查工作的不断深入，陈梵感觉眼前的迷雾愈发深重起来！
忽然。
“喂喂喂？这里是麻薯！”
尖细的声音从通讯频道中传来，瞬间扫清了驾驶舱内有些沉闷的气氛：“星门虫洞已准备就绪，除了那颗机械星球之外，还有谁想要回人联母宇宙的？”
“尽快报一下名字，我得向母宇宙那边的星门做一下报备工作。”
……
几个小时后。
一个虫洞伴随着闪烁的流光毫无征兆地出现在距离中央黑洞一千余光年的空旷星空中。
在虫洞的附近，两颗规模不一的行星要塞正静静地悬停在星空之中。
在这两颗行星要塞的周围，上千艘调查员星舰正默默执行着护航任务。
在听完零的一系列分析后，陈梵决定和零一起，将【肃正】押送回人联母宇宙的同时，前往危险科技管理局进行相应的述职工作。
与其说是述职，倒不如说是请求技术支援。
——调查员星舰配备的探测设备根本无法对黑洞内部进行探查，想要验证零的猜想，一款强大的黑洞探测设备必不可少。
除此以外，还有更重要的一个原因……
根据壹的提示，和【肃正】的战争期间，汪静院士已经接连数次发来了催促的信息。
高维信号逆向追溯装置已经研发成功，眼下，这位生物学Ⅰ级院士迫切需要一名“志愿者”来检验信号逆向追溯装置效果。
不巧。
整个人联，目前只有陈梵一人可以充当“志愿者”。
“星门虫洞已经稳定，随时可以进入。”
麻薯独特的声音再次传来，打断了陈梵的思绪：“你们……谁先来？”
“我先吧。”一直保持着沉默的【盖亚】率先开口，并驱动着自己土黄色的身躯向前方的星门虫洞挤去。
看着无比艰难地消失在星门虫洞中的行星要塞，陈梵捏了把冷汗的同时，下意识瞥了一眼被调查员星舰层层包围的机械星球。
这玩意儿的直径可比行星要塞大多了。
“麻薯，你确定【肃正】能通过星门虫洞吗？”
他沉声问道：“如果没有把握的话，我现在就可以对其实施切割。”
和星球精不同，【肃正】的本体只是一条山脉，这颗机械星球只不过是其为自己打造的外置运算和存储设备而已。
换言之，陈梵完全可以将这颗巨大的星球切成几个碎块，然后将其一一送入星门。
只不过……这么做势必会对【肃正】的数据库造成影响。
但和星门虫洞的稳定性相比，这点影响其实算不得什么。
“放心吧！”
麻薯伸出爪子，飞快地在身前圆弧形的控制台上操作着，其身上的黑白容貌微微耸动：“我计算过很多次了。”
“虽然这颗机械星球的尺寸比较大，但其真实质量远远比不上【盖亚】。”
“对于虫洞而言，质量和引力效应才是最关键的限制因素，尺寸的冗余度相当大。”
陈梵瞥了一眼早已开始闭目养神（摸鱼）的零，心中的不安也稍微减轻了几分。
他点了点头，向负责牵引【肃正】的数十艘调查员星舰下达了指令。
嗡……
强烈的时空波动悄然划过，通体银白色的机械星球在调查员星舰的牵引下，无比顺畅地没入了流光溢转的星门虫洞中。
见到虫洞依旧保持着原有的稳定姿态，陈梵心中顿时大定。
星舰舷窗外的场景开始变换——继【盖亚】和【肃正】之后，调查员星舰也在舰载主脑的控制下朝着前方的星门虫洞驶去。
就在【瓦瑞拉号】即将进入虫洞的那一刻，原本平稳运行的虫洞忽然剧烈震荡起来！
“卧槽！”
“干扰源！！”
几乎是同一时间，麻薯透着几分慌乱的呼喊声也随之响起：“陈梵！你那边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干扰源！！”
陈梵脸色一变，赶忙扭头向舷窗外望去。
此时此刻，瓦瑞拉号的前半截舰身已经钻入了虫洞之中！
而在瓦瑞拉号的后方，那片原本空无一物的茫茫星空中，赫然出现了一股璀璨柔和的光芒！
光芒闪烁间，一支残破不堪、仿若虚影的舰队悄然浮现！
幽灵舰队！！
舰首遥遥对准虫洞，仿佛在隔空注视着瓦瑞拉号。
下一秒。
舷窗外的画面骤然一变，原先的星空和璀璨的幽灵舰队彻底消失不见——瓦瑞拉号，已经钻入了虫洞之内。
驾驶舱内也传来了麻薯如释重负的声音：
“干扰源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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