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稷看向羽裳,轻声问道:“云帅战死之前,曾说过什么?”
“我和云帅探讨了大禹为何能在短短的数年间崛起,而我大焱为何又从强盛之时转向衰败!”
“为何?”
羽裳轻叹一口气,沉声道:“从天下大势而看,我大焱强而列国弱,威慑天下,如今却国力衰败,甚至有亡国之危,为何?”
“其一,从外部环境而言,彼时,大禹面对东淮,南蛮,漠北八夷和我大焱的威胁,可谓是四面楚歌。”
“我大焱国力昌盛,西境平稳,对大禹,对大漓一直是主动征伐,可为何渐渐地攻守易型?”
权稷听到羽裳的话,也是怅然一叹:“这一点老夫何尝不知,四年前我大焱尚且兵马震慑天下,攻大漓更是一度达到了漓江之畔,占据半数国土!”
“可每逢关键之机,总是战场失利,或是朝中意志动摇。”
“朝中百官,派系复杂,私心过甚。”
“陛下虽怀有吞吐天下之心,却无攻伐列国之本!”
“甚至曾一度双边乃至三边作战!”
“我大焱倘若真有灭漓之心,倾举国之力,百万大军压境,纵使是有大禹驰援,大漓也早已亡于我手。”
“可惜……”
权稷叹了一口气,自家陛下太过优柔寡断了,没有开启国战的魄力!
总喜欢玩弄平衡,数次征伐,却每次元气大伤,一连数场大败,导致如今国内内忧外患。
“不仅如此!”
羽裳轻轻摇头,沉声开口道:“连年对外征伐,耗尽国力,甚至对外战争失礼,失去的不只是兵马资源,更是还有民心。”
“这几年来,倘若不对外征伐,我大焱可强呼?”
“非也!”
羽裳自问自答道:“若是不对外征伐,我大焱可积蓄国力,却全然不可能像大禹这般,短短几年而崛起。”
“故此,非是我大焱变弱了,而是大禹变强了!”
“大禹之强,在于统一朝中意志,其关键便是设立锦衣卫。”
“自从宁凡掌权以来,对内整顿朝纲,选贤与能,对上改革中枢,对下查处贪官污吏!”
“对外,平南蛮,彻底解决了南方边患,征伐东淮,将整个东淮之地纳入大禹的国土。”
“而对北境,连挫胡奴和漠北,西境又有悬剑关一役,葬送我大焱四十万大军!”
“自此之后,大禹的崛起之路再势不可挡!”
“晚辈曾分析了大禹的连环路数,禹太子的强势,使之锦衣卫直接成为朝中百官头顶悬着的利剑,用以加强集权。”
“而大禹强盛的关键,在于重商,兴工器!”
“大禹那些畅销中原的商品,为他们积攒了巨量的财富。”
“以此来大肆扩军。”
听到羽裳的一席话之后,权稷的脸上也是露出一抹深深地震撼。
这些年来,他的目光一直在朝中,却没想到,大禹在短短的几年时间内,竟然做了这么多事!
“但,大禹最可怕的地方,不是在朝廷,更不在军伍!”
“而是在民间!”
羽裳继续开口,眸子中也是带着几分浓浓的憧憬:“如今大禹百姓可谓是民心所向,对其朝廷一片赞誉,更是将宁凡敬若神明。”
“不知权相可否听闻,大禹发明了一种印刷书籍的神秘印刷术,可将一册书籍一日内印刷数百上千册!”
“而大禹的朝廷,从去年开始,实行科举制度,彻底打破了世家门阀的垄断,得以从民间选拔人才。”
“这是极其可怕的。”
“嘶!”
权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一脸怅然道:“如此王朝,何该一统啊!”
此言一出,李香呆呆的望着权稷,相爷,您可是大焱人啊,怎么能帮敌国说话呢?
羽裳也是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我大焱如今乃是大厦将倾啊!”
听到两人的一言一语,一旁的李香忍不住问了一句:“难道我大焱真有灭国之危?”
“灭国之危?”
羽裳满脸的苦涩,轻叹道:“短短的大半年时间,大禹便占据了我大焱近三分之一的国土!”
“如今他们兵锋正盛,我大焱只能被迫防守。”
“京畿之地更是乱成了一团糟,其背后必然有黑冰台的影子。”
“朝中更是充满了腐朽,衮衮诸公,碌碌忠骨,却不思强国之策,不想救国之法,每日无病呻吟,相互攻讦!”
“民间粮荒日甚,民心已失,我大焱岂有不亡国之理?”
“慎言!”
李香听着羽裳的话,脸上也是冒出一丝冷汗。
这是他们能够谈论的话题吗?
“羽裳,依你之见,我大焱该如何自救?”
“自救?”
羽裳沉吟了良久,苦笑着摇头:“权相,良机已失啊!”
“如今我大焱想要一改颓势,唯有刮骨疗毒,可陛下有那等魄力吗?”
“朝中权力分散,军中无人可用,连书院都已经被毁。”
“我大焱根基已失啊!”
权稷也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目光逐渐变得坚定起来:“东郊涌起一股悍匪,扶焱亲率千余官兵前往围剿,如今却是下落不明!”
“我准备举荐你执掌焱龙卫,你意下如何?”
听到权稷的话,羽裳稍稍顿了顿,微微摇头:“就算是羽裳出面,恐怕也难以扭转颓势啊!”
“尽力而为便是。”
“相爷,这两日可是有人对你出手?”
“不错!”
权稷的眸子中也是绽着一抹寒芒,沉声道:“黑冰台盯上老夫了,他们在忌惮老夫。”
“只要老夫不死,我大焱朝廷便不会断!”
“而今,先后毒杀刺杀,接连失礼,不过以我推测,他们断然不会放弃。”
“嗯!”
羽裳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看向权稷,轻声道:“相爷,既然如此,何不去一个安全的地方?”
“嗯?”
“皇宫!”
权稷思量片刻,摇了摇头:“不能去啊!”
“倘若老夫退缩了,局势便要开始动摇了。”
“经过权夜一事,如今老夫已然成为过街老鼠啊!”
“唉!”
“黑冰台之计,甚毒,无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