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甲嵌入掌心，被姬明珠拥入怀中的周云姝感觉不到一丝温度。
“祖母，他们也是我的孩子。”
姬明珠笑道：“祖母知道，他们也是祖母的血脉。”
姬明珠放开周云姝，摸着她的脸道：“只是成大事者需要纵横谋划。”
“祖母可以成为你棋盘上的棋子，周家的其他人也是，你的孩子更是。”
“姝儿记住，上位者最忌儿女情长，祖母希望你不需要经历抉择就明白这个道理，你懂吗？”
周云姝垂眸点头，“我知道了。”
所以，周家，周家的人是祖母棋盘上的棋子吗？
“祖母，我有一件事情想要问你。”
姬明珠微笑点头，“你说。”
周云姝看着姬明珠，原本到达舌尖的质问硬生生吞下去，她问道：“林傅延背叛周家了吗？”
姬明珠看着敏锐的周云姝，没有正面回答她的话，只是道：“林笙身上的毒，是傅延下的。”
之前林傅延在她们面前说的是他父亲身上的毒，是朝廷下的。
“他背叛了周家。”
姬明珠拍了拍周云姝的手，“但他没有背叛我。”
周家和她姬明珠是一体没错，但是周家垮了，不代表她垮了。
周云姝听着姬明珠看似矛盾的两句话，突然想到什么，对姬明珠道：“和戴兴业做交易的南州人……是林傅延吗？”
“是他。”
周云姝看着姬明珠，只觉得之前的迷雾在此刻一层层拨开。
“他贩卖军械。”
“是朝廷的军械，不是南州的军械。”姬明珠强调道。
周云姝瞬间懂了姬明珠的意思，“所以，军械贩卖祖母您知道，或者是……您允许的是吗？”
“我们拿下海州，需要军械，且不能跟我们沾上一点关系。”
姬明珠看着周云姝道：“这样不是很好吗？”
她十分满意周云姝终于发现了自己的用意。
“那卧龙山红莲教的呢？”
之前因为两处都是贩卖军械，周云姝一直以为两处是有什么关联在。
“不是我，你祖母还没有厉害到把手随意伸到其它州里去。”
“军械的贩卖不是第一次了。”
甚至都不是从今年开始的。
“从你祖父再次离开京城前往北境的时候，我便有意无意将南州的势力往海州发展，否则你以为我为什么从抄家流放离开京城的时候就告诉你，我们要来海州。”
“当然是因为海州虽乱，却一直没有一个强大的政权。”姬明珠耐心道：“它远离京城，却与南州相邻，还有现成的港口，可以绕开朝廷直达北境。”
“它是我给自己，给周家准备的退路。”姬明珠看着周云姝继续道：“而如今，它会是你起势的基础。”
“姝儿，代宗活不了几年了，我要你在这段时间里将海州拿下，将军队训练出来，然后一点点向北方吞噬。”
“你知道祖母对你的期望，不是吗？”
周云姝从姬明珠的房间里出来时，林傅延穿着一身玉色长衫站在廊下。
也不知道盯着院子里淅淅沥沥下个不停地雨看了多久，听到周云姝的脚步声，他才动了动。
“大小姐。”
周云姝看着对自己格外恭敬的林傅延，脸上突然露出一个笑，“傅延哥，你是我祖母的人，不必跟我这么客气。”
这一次，周云姝没再说林傅延是周家的人。
“尊卑不可忘。”
林傅延没了昨日的咄咄逼人，此时恭敬的像是昨天的事情都是一场梦一样。
“林伯的身体还能好吗？”
林傅延听着周云姝关心的话眸光微闪，“主子说可以好了。”
至于林傅延的主子是谁，两人都很清楚。
“林伯知道吗？”
知道他中毒瘫痪在床是他亲儿子的手笔吗？
林傅延看着院子中的雨声，道：“知道。”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他笑着扭头看向周云姝，“主子已经很大度了。”
所以他父亲没有犹豫的喝下那杯酒，理所当然的成为他的垫脚石。
“大小姐，我父亲年纪大了，他为主子冲锋陷阵大半辈子，我可以替他了。”
周云姝看着林傅延，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他是不孝还是太孝。
“你和大哥吵架也是因为这件事吗？”
林傅延点头：“他觉得我太无情了。”
没有一点人情味。
周云姝看着满脸笑容的林傅延，突然想到周云志被祖母带回来时绝望的模样。
她拿起伞对林傅延道：“你是在这里等我吗？”
“不是，我有事要向主子禀报。”
“好，我去看看孩子。”
说完，周云姝拿着伞带着春雀往周云志的院子走去。
上午周云嘉和周云志换了课，现在他应该在自己的院子里，毕竟这雨天他们也无处可去。
就如周云姝所想，她来到周云志的院子里时，周云志正在他的书房里看书。
方慧文给两人拿了一壶茶之后就去了李佳兰的房间。
现在元礼元义年纪大了，每天有很多的事情要做，方慧文不用事事操心，所以大多时候都是在和李佳兰一起看着双胞胎。
虽然现在双胞胎只剩下康康。
周云姝进来的时候春雀把门关上顺便守在门外。
就这个天气，若不是有明确的命令，周云姝觉得初三他们不会事事都要来听墙角。
很显然，周云志也这么觉得。
“大哥。”
周云志看着搬着椅子坐在自己身边的妹妹，温声道：“怎么了？”
“你会骗我吗？”
周云志看着周云姝，慢慢合上自己手里的书，对她道：“不想说的，我会沉默。”
沉默不算是欺骗，沉默算是另外一种回复。
周云姝看着周云志残缺的双腿和眼睛，垂眸道：“我有三件事情想要问你。”
她抬头目光坚定地看着周云志，“你的回答对我来说很重要。”
周云志仅存的那只眼睛看着周云姝，放在桌子上的手慢慢捉紧了合上的书。
人是会对即将到来的风雨有预感的。
“你问吧。”
周云姝深呼吸一口气，道：“你和林傅延吵架，是因为林傅延给林伯下毒瘫痪这件事吗？”
“是。”一部分原因。
剩下的那部分，周云志不知道该怎么和周云姝解释。
他也不确定自己要不要和周云姝说。
现在的周家看似是周云姝当家做主，但依旧被他祖母牢牢掌握。
再有，有些事情周云志下意识不想让她知道。
因为即便周云姝知道了，也不能改变什么，只会让她痛苦而已。
与其让她和自己一样痛苦，周云志更希望看到周云姝现在生机勃勃，努力为未来拼搏的模样。
但莫名的，周云志觉得周云姝接下来要说的话，可能就是自己不想听她问起的。
周云姝看着面前有所隐瞒的周云志，望着他的眼睛再次道：“哥。”
“当初在北境战场上的时候，除了你和爹爹他们，林傅延在吗？”
周云志抬眸攥紧了手中的书。
“祖父和爹爹他们真的都死了吗？”
“祖母收殓的尸体你都看见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