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熬好了,陈圆圆再次回到屋内,发现苏辙已经沉沉地睡去,脸庞因为疲惫而显得格外苍白。
眼下的乌黑,以及明显瘦削的脸颊,都在无声地诉说着这两日来他经历的艰辛。
陈圆圆心头一软,低语道:“罢了,罢了,万事等你伤好了再议。”
她细心地为苏辙拉好被子,然后轻轻地关上门,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
回到院子里,陈圆圆坐在树下的小板凳上,双眼失神地望着天空,心中满是忧郁。
玉娇走过来,轻轻拽着陈圆圆的手指,问:“怎么了?我看你一直心事重重的。瞧瞧你这小脸,惨白惨白的,别老是愁眉苦脸的啦。回去我就让老爷,请城里最好的大夫,给你家相公看背后的伤,好不好?”
陈圆圆轻轻地“哦”了一声,显得心不在焉,此时她浑身提不起力气。
玉娇见状,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她悄悄地凑到陈圆圆身边,突然伸手挠她的痒痒肉。
她笑着说:“嘿嘿,我家老爷每次不开心,我就这么逗他,总能让他笑出来,试试看对你管不管用。”
陈圆圆被迫,咯咯咯咯的笑出声来。
“好啦!”
“好啦,好啦,玉娇,你别闹了。”
“我要生气了,我真的要生气了!”
玉娇停下来,看着娇喘连连的陈圆圆,眉头终于解开了。
她开心的笑了:“怎么样,心情好了吧。”
陈圆圆用手,抵着她的头,把她的小脸挪走,然后趁其不备,往她腰上挠起来。
“呀!”,玉娇围着院子跑,颇有一种大王戏嫔妃的既视感。
两人嬉笑一会儿,觉得连日以来的郁闷,都少了许多。
过了一个时辰……陈圆圆看着天色,想现在该出发了。
要是再不走,晚上都到不了家了。
无论如何,今晚要回家睡觉,不能在外过夜,
好想念家里柔软的床。
陈圆圆去灶房,把药温了一下。
把一切准备好,她端着药碗,再次走进屋内。
看着苏辙还没有要醒的迹象,于是轻轻把他唤醒:“醒醒,该喝药了。”
眼前这一幕,莫名就想到了潘金莲喂武大郎喝药的场景。
因为她手里,端着那碗药,实在是太过于像毒药,黑乎乎的,难闻极了。
大概,中药都是如此难闻吧。
陈圆圆轻柔地将苏辙扶坐起来,他因疼痛而微微呻吟。
“啊?把你弄疼了,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坐起来,我给你喂药啊。”
苏辙小声“嗯”了一下,委屈的撇嘴。
想着睡前,陈圆圆给自己说的话,现在清醒了,只觉得荒谬。
看看她那眉眼,看看她那神情,怎么看,怎么都是自家娘子,如假包换活生生的人,怎么,就变成她口中的亡魂了。
陈圆圆朝着勺子“呼呼”,吹了两下。
把刚刚新温好的药,喂到对方的嘴里。
只见苏辙薄唇轻起,勉强喝了一口。
他闻着那黑乎乎的药碗,眉头都拧巴在一起。
“好苦啊~”
“良药苦口,大夫说喝了药,好的快。你流了太多血,这药有止血的功效。”,陈圆圆心里想着,他一个大男人,不怕刀刃,倒是怕药苦涩,真是怪人。
苏辙的目光落在她的唇上,那红润的颜色,如同涂了胭脂一样。
忽得想起来,前几日看的一个画本子。
里面的贾宝玉,既喜欢吃胭脂,又喜欢吃人嘴上的胭脂。
胭脂是甜的吗?
“或许吃个嘴,就不苦了。”
陈圆圆闻言,老脸一红,脸上泛起了,难以掩饰的红晕。
见他表情耐人寻味,她怒斥道:“从哪里学的,这些莫名其妙的话,注意言辞!”
苏辙看着她的神色,笑起来:“你不是喜欢在画本子里学东西吗?前几日我看到一个画本子,里面的故事很有趣,等回去了,给你看看。”
她想起来了,“吃个嘴”是《红楼梦》里面的名场面。
好吧,是她教坏了人。
良久……
陈圆圆把碗里的药,都喂到了他嘴里。
并轻声哄他:“今晚就回家了,家里有糖,再吃药的时候,就给你糖球吃,这样就不苦了。”
苏辙虚弱地应了声“好”。
给他喂完药,里正帮忙找人,把苏辙扶到了车子上。
大姐负责送人,车内空间狭小,玉娇勉强坐在车外边。
陈圆圆则留在车上照顾病号。
车厢内,不知道苏辙是不是故意的,那么重的身体,大半边都依靠在她的身上。
车内狭小的空间内,对方的呼吸声都听的那么清楚。
陈圆圆缩在角落,而苏辙占了大半个轿子。
驴车缓缓行驶,大姐为了避免颠簸影响到他的伤势,刻意减慢了速度。
在这悠长而平静的路途中,苏辙轻轻说:“我有些困了,这几日都没睡好,想趴在你的肩膀上,小憩一会儿,不知……可以吗?”
陈圆圆心想,“我可以反对吗?”
但看着苏辙那张苍白而憔悴的脸,又实在不忍心拒绝。
于是,她轻轻地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苏辙能更舒服地趴在她的肩上。
“好的,你睡吧。小心点别把伤口扯到了”。
他的呼吸渐渐平稳,紧贴在她肩头的头发上,轻嗅着发香入睡。
她不敢动弹,生怕惊醒了苏辙。
眼前这张俊脸,近在咫尺,陈圆圆心跳加速。
她也闭上了眼睛,眼不见心静。
不知不觉中,两人在车上迷迷糊糊都睡着了。
陈圆圆睡梦之中,还记得他身上有伤,记得不能压到他,一直保持一个姿势。
一直到马车晃晃悠悠停下,车外是几人的交谈声。
沈府得到消息,来接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