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咱的令,凡是在潘富的逃亡过程中施以援手的,主犯全部诛杀,其家人都输作劳役。”
“房屋土地财产全部充公,不管什么张财主、李财主、王财主,总之一个漏网之鱼也不许放过。”
不是喜欢奴役欺压百姓吗?
行?
那他就让他们的家人,都尝尝被人奴役欺压的滋味。
“陛下仁慈。”
詹徽连忙起身赞道,确实,陛下这次居然居然没有选择诛族,这可不就是仁慈了么?
貌似,自皇后娘娘的病好了以后,陛下就越发好说话了。
郭桓案死的三万多人:“……”
对对对,你说得对!
“这事值得咱们大家伙警醒啊。”老朱深吸了口气,开始布置工作:“朝廷派官员去地方,是去造福百姓的,不是让他们去受衙役控制的。”
“我大明朝,还有多少个潘富?”
“还有多少殴打知县的沈尚,还有多少像李皋那般,被侵蚀、被腐朽了的县官啊?”
“所以,咱呢,就想了个法子,咱也都在这上边儿了,你们都看看吧,说说自己的看法。”
老朱话音刚落,机灵勤劳的云奇就拿出几本奏疏,发到了每一个人的手里。
顾晨拿到奏疏以后,一眼便看出这不是自己的字,也不是标儿的字,而是老朱自己的字迹。
果然,朱元璋这只老虎,他是知道护犊子的。
等大家看得差不多了,老朱便毫不客气地点名回话。
“茹尚书,你怎么看?”
茹太素看完了奏疏,感叹皇帝想的周全、有用的同时,心里边儿却也不太赞成此事。
“陛下圣明睿智,早年驱除鞑虏,恢复中原,自即位以来又治国安邦,慈悲为怀、体恤百姓,使得我大明朝繁荣昌盛,百姓安居乐业,此乃我大明之福……”
闻言,顾晨忍不低下了脑袋,免得笑出来给人发现。
这小老头爱说废话的老毛病,怎么又犯了?
几年前那顿廷仗,瞧着是忘了个干净。
老朱的太阳穴也是忍不住跳了跳,忍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用还算‘温和’的语气提醒。
“咱说过,议事就议事,不必有如此多的前缀。”
若不是看他现在年纪大了,不然他真的想再给这货一顿板子。
说着,他忍不住往茹太素腰腹往下的位置扫了扫。
感受到朱老板冰冷的目光,茹太素心里也跟着哆嗦了些。
思及此,他忙说正事:“这样做,确实能够杜绝许多胥吏之患,不过只怕他们不愿意。”
在衙门里头当差,人家高低都是端公家碗呢。
就算只是一个临时工,那也是要威风有威风,要钱财有钱财,就算出了事大概率也是知县背锅。
他们想想法子,还是能活着,然后继续接待下一任知县,继续端碗,继续拿钱就行了。
这么好的差事,他们可不乐意走人呢。
真这么干了,那且有得闹呢。
“不走?不走那就都贬去做劳役。”老朱脾气不好,也不乐意惯着别人:“唐铎你说呢?”
唐铎没有意见,他还是那句话,不服就干。
在他眼里,打敌人,和打反抗朝廷的那些个人,也没什么两样。
“韩宜可、詹徽?”
老韩对这种事自然也没意见,只是说百姓苦胥吏已久,确实得改,而且也支持大改。
詹徽更不用说了,他想往上走,肯定是得顺着老朱的话说,这一下就差顾晨没说话了。
“陛下。”顾晨起身,认真地分析道:“其实地主、乡绅满意与否、愿不愿意都不重要。”
“给财主们再多的好处,他们也永远不会知足,常言道,贪心不足蛇吞象,所以咱们没必要管他们的心思。”
“重要的是百姓想要什么?”
“从前,想当衙差,要走关系,最差也是小富之家才有机会,所以什么好处都落那些当地富家身上了。”
“而陛下这个法子,可以让普通百姓也有机会吃口官粮,让他们日子好过一些,他们定然很是欢喜的。”
宇宙的尽头是考公,古代的胥吏日子比普通百姓好,也比普通人稳定,这对他们来说是出路。
老朱是苦出来的,他自然也愿意让普通老百姓过好一点,多点儿出路,所以他目光露出了赞赏。
“那这事,就这么定下,如今你又兼着吏部,不如就交给……”
“父皇。”
他本来想把这事交给顾晨,却忽然被好大儿打断了。
“顾光曦还年轻,还缺历练,这么重要的事……”
好,真是没白疼标儿。
顾晨感动得不要不要的,果然还是标儿待自己好。
别说朱标,就连詹徽听到老朱的话,那心里都打了一个凸,这事,若是顾晨能办得漂亮。
那岂不是要和自己平起平坐了?
要是陛下一高兴,是不是还能直接越过了他去?
所以,听到太子这般说,他立刻拱手揽差道。
“启禀陛下,太子殿下说得有理,光曦尚且年轻,不懂那些胥吏的厉害,臣如今也兼着吏部的事。”
“不如,这事交给臣,臣一定把事情办好。”
他四十多岁才来当官儿,可不是为了给个后生当下属的。
顾晨看着积极的詹徽,露出了一个十分和善的笑容。
“是,陛下,詹大人也兼着吏部,他年岁大阅历丰,这件事,就让詹大人去办吧。”
这是你自己要干的,可不是我顾晨逼着你干的。
将来有什么事,你也怨不到这头上来。
“嗯,也好,这事不能马虎。”老朱忽然想到了什么,看向顾晨:“咱记得,你老丈人也是个地主啊?”
当年洪都之战,第一个捐粮的,他还有些印象。
“陛下,臣的岳父大人,可是一位好财主来的,十里八乡的,提起岳父大人,那都是竖大拇指的。”
当然,他们县衙里,那些官吏也大多是世世代代的本地人,多多少少和苏家有点关系。
而他们知县大人,确实也不敢得罪他家岳父大人。
有些事,他家岳父大人出面,就是比知县管用。
但是呢,这些都是人情世故,不能说明什么的。
“嗯,咱知道。”对于这事,老朱倒是没有丝毫怀疑:“你和詹徽都兼着吏部,这事你们和礼部一起商量着办吧。”
礼部管考试,吏部管任职,他们确实需要合作。
“是。”
韩宜可、詹徽、顾晨这三位都察院三剑客齐齐起身答应。
不是老朱重用都察院,实在是……
嗯,六部重臣都被郭桓带走,这不是没人了么?
“茹尚书。”这事说完了,老朱就开始继续说下件事:“洪武十四年,我大明朝有多少人?”
茹太素这次记得教训,倒是也不再花里胡哨地啰嗦了。
“启禀陛下,根据洪武十四年黄册人口来看。”
“我朝共有一千零六十五万户,人口是五千九百八十七万人。”
作为老员工,他知道皇帝想问什么,便即刻答道。
“而洪武十四年到洪武十七年,这三年之间,全国报上的黄口数量,总共是有三十四万黄口。”
黄口本意是雏鸟的嘴,也是指刚出生的婴儿。
大明朝对于贫困家庭和多胞胎,生娃也是有奖励和抚恤的。
比如,洪武七年,应天上元县民史广妻李氏一产三男,赐钱六千,并赐乳母替养之。
洪武二十六年,河南卫军王狗儿妻周氏生下三男,赐钞十锭,米五石,从此多胞胎成为定例。
没有多胞胎的,贫困者,则可以去当地官府、养济院等福利机构领取米粮,度过难关。
所以对给新生儿上户一事,老百姓都表现得很积极。
新生儿多的县,也算是知县考绩,所以地方官也会督促。
“太少了。”老朱叹道,他抬头看向一旁的儿子道:“前些日子,太子寻咱,为百姓求恩典。”
“要咱滋生人丁,永不加赋,看来还是有必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