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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80 章 以为不一样,其实都一样

    此时风波虽然稍稍平息,可朝中大臣却还是冷汗直冒。

    “说起来,陛下对名人之后不错。”陈宝船低声道:“韩大人是韩琦之后,犯错后也得了优待与宽恕。”

    “范从文乃是范仲淹之后,犯错也被陛下宽恕启用。”

    “这苏伯衡可是苏辙的九世孙,陛下怎么就不肯给机会了?”

    而且用的借口还这么蹩脚,你说以后会不会吓得许多文人藏拙,不敢将才华给展示出来啊。

    “陛下早给过了。”顾晨叹道:“当初咱们明军下浙东的那会儿,他爹苏友龙,正谪徙滁州。”

    “韩国公李善长荐他为官,苏友龙却找尽借口推辞,陛下没有和他计较,让他随自己的心去了便罢。

    “洪武十年的时候,宋濂致仕,陛下问他何人能接替?”

    “他推荐苏伯衡接替他的位置,可苏伯衡却说什么也不肯答应。”

    “还推脱说自己身体有疾,陛下不但没有和他计较,还赐了衣裳和宝钞让他归乡。”

    “洪武二十一年的时候,陛下让他主持会试,事成之后要堆授官,他却再次要告辞还乡里去。”

    “若是换成别人,早在他爹苏友龙心怀故主的时候,就被陛下解决了,如何会等到现在?”

    他从前不太理解老朱,总觉得他确实过于霸道。

    可如今,他竟然慢慢能理解老朱了。

    你就说这个苏伯衡父子吧,你爹愿意给元朝当官儿,却不愿意给朱家当官,你什么意思?

    还有这个苏伯衡,你不当官你就不当官呗。

    你就好好在家里待着呗,可让你干点啥事你又要干。

    干完又要满脸清高地辞官,咋了,他老朱家的官儿就那么让你不屑一顾,老朱他能看你顺眼?

    既然不顺眼,那肯定得弄死你,他老朱从不报隔夜仇。

    再说了,这有才之人不报效国家,那才华又有什么用?

    若天下才子纷纷效仿,那大明朝以后还得了?

    所以,不管是因为看他不顺眼,还是要拿他来震慑天下读书人,这个苏伯衡都得死。

    他还不知道苏伯衡说过啥话,要知道了高低得夸老朱仁慈,居然没给他家来个满门抄斩。

    “是,是是。”陈宝船这才想起来,苏伯衡他爹干的那事儿:“哟,若是这么说来的话,还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啊。”

    “你说他们好歹也是苏东坡的后人,咋就对前元如此忠心,难不成前元对他家很好不成?”

    如果没记错的话,元廷对这些文官儿的态度并不好,否则也不会有臭老九三个字说出来。

    顾晨冷笑一声,低声道:“在没对上前元的人之前,他们想怎么欺负百姓就怎么欺负百姓,想怎么奴隶百姓和压迫百姓都行。”

    “这能不好吗?”

    大家都是剥削阶级,共同合作压迫底下的牛马呗。

    不像老朱,上来就给了超低的俸禄就先不说了,还大刀阔斧整顿官场贪污风气,整顿前元那些旧俗。

    如今又不许他们私藏佃户田地,这是让他们的权利地位,还有金钱收入全都一落千丈。

    老朱对这些士绅来说,自然就是天大的罪恶了。

    更何况,老朱从前是什么出身?

    他就一个和尚,还是个到处化缘的臭要饭的。

    他们这些世家贵族,自认几百年的清流门第,学富五车,心里哪能对个臭要饭的服气。

    “可是……可是读书人应该以匡复天下为己任。”陈宝船有些不解:“怎能成日想着如何欺负百姓呢?”

    他看着那些衣不蔽体的百姓,每次都会不忍心地落泪,浙东那帮文人,心咋就那么硬呢?

    顾晨叹道:“你说的那些话,不过是说来哄别人的,十年寒窗苦读,辛苦千里做官怎能不为点儿好处?”

    “我问你,你为什么要读书做官儿?”

    有些话骗骗自己还行,骗兄弟那就有些不地道了。

    “顾兄是自己人,我不好说谎,我读书科举确实是为了出人头地,我只是以为那些世家清流,应该会比咱们这些人,想法要更清贵些。”

    陈宝船自然是为了前途,为了家人过好日子,为了荣誉,总之就不是什么伟大的理由。

    “我以为别人同我不一样,却原来大家都一样。”

    认清这个事实,陈宝船还觉得有小点儿难过。

    “还是不一样的。”顾晨低声道:“千里做官求出人头地也好,求财也好,这都是人之常情。”

    “只要不丢弃自己的良心,不和那些人一块儿去欺负百姓,那咱们就能对得起身上的官服。”

    不贪不占,是顾晨的底线,不欺负百姓是他的良知。

    苏伯衡和他两个儿子被赐死那日,是顾晨和詹徽同去送的毒酒,这酒喝下去便觉腹痛难忍、肝肠寸断。

    三人捂着肚子打了小半时辰滚,嘴里不停地求他们给个痛快。

    才吐出了最后一口黑血,眼睛瞪得大大地咽了气儿。

    最后还是朱标心软,给老朱求了大半天的情,老朱才答应把人尸体送还家人,允许其家人为他安葬。

    给苏家剩余人感激的,对着东宫方向连连磕头喊太子殿下仁慈。

    老朱:“……”

    若不是念你们是名人之后,你们全家一个也别想跑。

    詹徽今日也难得没与顾晨斗嘴,深深叹息一声便离去了。

    顾晨看着哭声震天的苏家人,倒是也没有同情心,未曾祸及族人,老朱已经很收敛了。

    洪武二十一年的初雪,在十一月初八这天降临应天。

    天寒地冻、北风呼啸,各部的里的炭火烧得足足的,一点儿也冷不到这些国之栋梁。

    可被打为巡城御史的解缙,却要冒着严寒与头儿出门巡视。

    他在同僚的催促声中,满是不情愿地离开温暖的地方,然后跟着他们一块儿出门巡察。

    “岳大人,今儿这么冷,就不能不去了吗?”

    解缙看着前头一踩一个坑的雪地,满脸都写满了不愿意,而且他先生刚死,他还想请假难过几日。

    可他爹不答应,并且不许他为罪臣表达哀思。

    “这么大雪,街上估计都没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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