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过楼子吗?”顾晨抬手示意儿子可以停了,然后又接着问道:“你知道刺杀朝廷命官是什么罪名,你还有你的家人,会受到什么惩罚吗?”
见陈骢耷拉着脑袋不说话,顾晨就跟好朋友似地耐心解释给他听,语气就跟个慈祥的长辈似的。
“我朝刺杀朝廷大小官员皆视为谋逆犯上罪当斩首,亲族流两千里,妻奴充作官奴。”
“太子前些日子北巡,途中也经历过好几次毒杀。”
“只是都没有成功,若刺杀太子那波人和你们是同一个人指派的话,那你这就更恶劣了。”
“儿啊,告诉这个大哥哥,谋害太子殿下会是什么罪?”
他这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让躲着偷听的小蒋直咧嘴。
这顾大人,还真给他装到了,这根本就赤裸裸的威胁啊,还威胁得有理有据,挑不出问题来。
顾修立刻道:“回父亲的话,谋杀太子乃是诛九族的罪过,别说是家人亲戚,就是好友邻居、还有家里的畜牲也是断然逃不过的。”
闻言,陈骢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可他却依旧咬着牙不说话,他有他自己的职业操守啊。
顾晨也不着急撬开他的嘴,而是慢悠悠地同他说着闲话。
“这抄家灭族可是门学问,家里的男人肯定是一个也跑不了,就算有那么几个人被开恩流放,你知道流放两千里是流放到哪里去吧?”
“对,是大多都流放到辽东去,许多人都没走到辽东就死在路上了,女眷也就更不用我多说。”
“长的丑的为奴为婢,靠浆洗过活替犯事的你赎罪。”
“长得漂亮水灵的妇人罚入教坊司,若年纪还小的小姑娘便要从小学曲儿学讨好客人。”
“就算你家女眷运气好,长得丑,可她依旧只能同贱籍成婚,这辈子、下辈子、往下数九辈子都不能翻身,她们生下的后代将终身为奴。”
说到这里,顾晨好奇地看着他:“你还没有回答我的话呢,你有没有去过楼子里面?”
“那些姑娘伺候你,伺候得如何,你的媳妇和闺女,以后兴许也会同那些女子一样讨好楼里的客人,就和讨好你那般是一样的。”
“怎么样?刺激不刺激?”
不管陈骢有没有去过那些地方,作为男人用脑子想也能想出那画面,更何况陈骢还真的去过。
面对顾晨的诛心之论,陈骢整个人都觉得不好了, 他很想挣脱铁链,狠狠揍顾晨一顿。
可是这诏狱里头的铁链子,哪里是他可以挣脱的。
“真人菩萨,干脆杀了她们吧,顾大人你衣裳鞋子绣着君子竹,玉佩上的花纹是高洁的白玉兰。”
“你是为民做主的清官老爷,还是将圣贤书烂读于心的读书人,你也是一副君子般的模样。”
“可你却出言残忍,张口就侮辱别家女眷难道不觉得可耻吗?难道你就没有老婆孩子了吗?”
“常言道天家恩泽,五世而斩,你就这么确定你顾家能一直荣耀下去,别忘了涂节的孙女还在教坊司唱曲儿呢,您也不一定能得意到哪儿去。”
这种不要脸的话,是个自诩君子的人能说出来的吗?
“闭嘴!”
见爹的脸色不好看,顾修拿起烧得发红的炮烙就朝他胸口烫了去,直烫得他惨叫连连。
“再敢出言不逊,小爷就把这烙铁塞进你这张臭嘴里,把你的舌头,烫成烤猪舌割下来喂狗。”
敢咒他母亲和姐姐,干脆把舌头给他拔了算了。
这时候,顾安根据另外几个杀手给出的信息,总算是把陈骢的身份打听出来了,听说顾晨在狱里便匆忙赶来。
“老爷,他是绝杀阁的阁主,绝杀阁乃前元至治二年在普陀山后山成立的,专干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勾当。”
“他叫陈骢,是第二十八位阁主,他那位不到五十岁的爷爷刚去世两月,是他家寿命最长的。”
“他父亲给他娘种完种就死了,甚至都不知道有他这么个儿子,他十四岁就开始杀人了,今年才刚刚二十二岁。”
年纪轻轻的,却已经下海八年,手上不知沾多少人命,只不过到底年轻了些,脑子不太跟得上。
“什么?”听到这里,顾晨没忍不住笑了起来:“一百年不到你们就换了二十八个当家人。”
“你这比前元换皇帝还快啊,怪不得你要金盆洗手,这要是不洗手的话,岂不是要走你爹的老路?”
不到五十岁就是家里最长寿的,这不金盆洗手能行吗?
“普陀山?”
顾晨默默念着这个地方,怪不得用蛇毒来杀自己呢,这地方在明朝时眼镜蛇多的要死。
实锤了,就是江南那帮人干的好事。
被顾晨嘲笑了陈骢开始装死,干他们这行的寿命短很奇怪吗?
笑什么笑!
有什么好笑的!
顾晨抬头看了一眼安子,安子这才继续说道。
“陈阁主前年刚娶了媳妇儿,听说生得很是美貌,而且他媳妇儿还给他生了对龙凤胎,刚过百日酒。”
这家伙的命可真好,不像他才只有一个儿子。
什么时候,珍珠也能给他生个闺女,他要求不高,只要有他们家大姑娘一半貌美就够了。
“哟,龙凤胎啊。”顾晨挑眉,用更加夸张的语气道:“那就更有意思了,你儿子刚出生就要被弄死,或则去辽东那种极寒之地受苦。”
“你媳妇儿和闺女流落烟花之地,从前便听说有许多变态,就喜欢母女二人与他共乐的……”
古人是思想上很封建,可是他们的行为上一点儿也不封建,不信你看他们画的那方面的图。
比现代人还会玩儿呢!!!
“要不然,还是让你活着吧。”顾晨用最谦谦君子的模样,说着让人吐血的话:“让你看着你媳妇儿讨好那些老爷们,再让你看着你闺女学唱曲儿。”
“最后再看着你唯一的儿子,冻死在辽东或者干苦力累死在辽东,好汉你以为如何啊?”
“让你多活些日子看看家人的日子,你说这世上,去哪里能找到如我这般良善的官儿啊?”
他脸上笑得像个无害的书生,说出来的话却让陈骢心如刀绞,他痛苦地闭上眼睛道。
“求你,别说了,别再继续说了。”
如今光是听到良善这两个字,陈骢就害怕地浑身颤抖。
本来他还想再崩一会儿,可眼见着人家把自己老巢查了出来,陈骢的心理防线彻底破了。
“大人问什么我全都说便是,只求放我妻女一条生路,她们是无辜的,莫要让她们受这遭罪。”
再高的职业操守在家人安危面前,都显得不堪一击。
陈骢接刺杀顾晨的单子,是希望赚够钱然后金盆洗手,想给妻儿、兄弟们安稳的生活。
既然都威胁到妻子儿女了,那还要什么职业操守?
他没有操守!
“你没资格和我讨价还价。”顾晨自然不可能承诺什么,直接道:“你就是不说,锦衣卫也能查到是谁给你下的单,我让你说是给你机会。”
“你先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我根据你的老实程度,再决定要不要同陛下替你家人求情。”
拿钱办事顾晨是理解的,可要是为了所谓的职业操守,替背后之人藏着掖着,那就别怪他心狠手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