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后宫不得干政?”闻言马皇后也来了脾气,直接怒道:“好你个朱重八,别的不会过河拆桥你倒是会的,你早怎么不说这句话?”
“以前是怎么说的?你说妹子帮这事儿帮咱参详参详,妹子那事儿你帮我出出主意。”
“如今人你是用完了,主意也用了,却跑来和我说说什么后宫不得干政,你早这么有本事啊。”
老朱自知理亏想反驳都没话,马皇后则趁机认真道。
“我告诉你重八,我不是你后宫那些只知道讨好你的莺莺燕燕,不管是家事还是国事。”
“只要你有不对的地方我就要说,你要是听烦了你就把我这个皇后废了,把我从皇宫里赶出去,从此你的耳根子也就都清静了。”
怼完了他嘴里的破规矩以后,老马还尤嫌不过瘾。
“杀吧,杀吧!”
“你再把小顾这种说实话,干实事的大臣都杀了呗。”
“留下那些会说好话的,整会虚头巴脑的人在朝堂上帮你做事,他们不会管你管不管法度,更不会管你儿子做了什么,没有人说你的不是。”
“你君临天下,唯我独尊,天下人都怕你得很。”
“如此你的世界就更清静了,别说你那些宝贝儿子们杀人放火这种小事了,就是外敌杀到应天府门口,那些人依旧会说四海升平的。”
“就算大明流民四起,你这个威武霸气的皇帝,也不会听到一丝不好的,他们会告诉你百姓安居乐业、粮仓充足……”
老朱就看着他老婆的嘴张张合合,就像是一刀又一刀地猛扎他心,他忍不住流着泪坐了下来。
“咱又没说要杀小顾,可是他骂咱骂的那么难听,咱总要给他点教训吧?要不然咱的颜面何存啊?”
他要是真起了杀心,那混账现在哪里还有福气在诏狱,早在曹国公府的时候,他就弄死他了。
想到这里,老朱哭得更伤心了:“妹子你太让咱伤心了,保儿没了,这种时候你怎么能……?”
为了一个外人,指着鼻子骂他是个昏君呢!!!
这真是他亲老婆吗?
马皇后:“……保儿没了,我也伤心,可万事都要有个章程,总之太医这事儿,你是着急了些。”
打了几棒子,还得给颗糖吃,马皇后轻轻上前蹲下抱着丈夫的脑袋,语气轻柔地哄道。
“天子也是人,也会犯错,我知道你是伤心则乱。”
“可我却是关心则乱呐,我生怕你一个冲动杀了小顾,他可是咱们儿子的救命恩人呐。”
“你忘记了,当年老大北巡,若不是小顾非要跟着去贴身护着,咱们老大如今还不知能不能……”
说起这事,朱标适时点了点头,他可没忘光曦护着自己那样,光曦是忠臣、是直臣。
爹杀了谁他可能都能妥协,可若要杀光曦便绝不能妥协。
想起这事儿老朱也沉默了,何止只是救了他的标儿。
若是没有顾晨弄的哪个,妹子也不能活到如今。
这也就是为什么他气发疯,也没当场给他判死刑。
几十年的陪伴,老马对男人的心思可以说是了如指掌,她知道男人是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
“所以才一时冲动,话说重了些,重八你别往心里去,你也好好冷静冷静,想想今日在保儿家是不是急了些?”
“死刑犯喊冤官员都得重查,陛下因为只有点儿怀疑,就要杀御医的全家,这怎么使得?”
保儿的病拖了十一年,多活了十一年已经很了不起了。
老朱就是接受不了外甥的离去,所以才大发雷霆。
“咱是急了……”
老婆给了根杆子,老朱倒也给面子地往下爬。
“主要是萧神医在的时候都没事儿,怎么萧神医一走,他们就将咱保儿给治死了?”
今日敢将他保儿治死,明日是不是就敢对他下手了?
“是有问题。”虽然老马觉得没疑问,却也顺着男人的话往下说:“只是这事儿到底不关光曦的事儿,他进谏是好的,陛下就将他放回去吧?”
“都这么晚了,再不回去他老婆孩子也该等得着急了,让他回去,好好替查查太医有没有问题,然后再行处置?”
“成不成?”
得到自己媳妇儿的肯定,老朱的心情好受了一些。
“不成,他敢骂咱暴君……”老朱仔细地想了想,才哼哼唧唧地道:“好歹……好歹他得同咱道个歉……”
平白无故骂他是昏君,就相安无事从诏狱里走出来。
他还要脸不?
马皇后抬头看向儿子,她知道这是男人算大的让步了。
朱标想想光曦那灵活的底线,也觉得这事不太难。
诏狱。
“道歉?臣无错?臣为何要道歉?”一向底线灵活的顾晨,这会儿说什么也不肯写请罪的奏疏:“臣哪句话说错了?臣何罪之有?”
这诏狱他还没待够,他还不太想从这里出去呢。
“光曦,你就写了吧。”朱标没想到在这事儿上他能这么犟,他劝道:“何必要和我爹置气?”
他爹的气谁置得过?
他爹确实是不会杀光曦,可要是将他一直关在诏狱,或者像洪武十年那样,贬官怎么办?
从前小京官放地方还好,如今百官之首再贬官不成笑话了?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顾晨适时候地红了眼眶,坚定道:“臣拿的是御史的俸禄也该行御史之事,陛下不拿法度条例当回事儿。”
“民众对朝廷的信任就会降低,若百姓对朝廷没了信任度,大明如何能江山永固呢?”
听到他咒朱家的江山不能江山永固,躲在暗处的老朱皱了皱眉,觉得这话听着刺耳得很。
只听顾晨接着道:“若陛下都根据自己的喜恶怀疑,随意杀官员医者工匠,不顾律法。”
“那未来的君王藩王会不会学?底下的官员会不会学?一村之长、一族之长乃至一家之长会不会跟着学?”
“官员判案无需捕头捕快仵作查案,只需要凭感觉就能将人正法,族长村长父母也无需查清缘由。”
“凭感觉还有自己的怀疑,就将人从家谱宗族除名或者打死吗?太子殿下,您觉得这样于国家有益吗?”
朱标无言以对,暗处的老朱有些理亏又有些恼羞成怒,他拳头捏了又松,松了以后又捏。
他承认顾晨说得很有道理,就是说得他心口生疼生疼的,不过几个太医,何至于如此严重?
云奇在心里头直打鼓,他祈祷顾大人还是少说些罢。
别真将陛下给惹急了,可顾晨显然没听到他内心的祈祷,反而还越说越来劲。
“到时候大明处处是私刑,处处都是凭自己感觉断事,所有人都不讲法,不讲事实还有证据。”
“那咱们朝廷的法度还有什么用,国无信而不达,到时律法只会成为一张废纸罢了。”
“臣身为御史进谏陛下理所应当,臣绝对不会认错,就是陛下要杀了臣,臣也要指出陛下之错方才不负君王的栽培之恩。”
说了这么多难听的,顾晨又不忘说点儿好听的。
他嘴上虽然说的好听,可其实他根本就不想出去。
为了出去,和老朱认错,让他美好的名声打个折?
那他不白喷老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