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说顾晨想得明白呢,这官绅之家怎么可能让自己后代去服徭役呢?这么干真的有可能给人逼急了。
他趁着醉酒给陈瑛出了个主意,让他同朱标建议,官绅家里若是有不愿意服徭役的。
让奴仆代替他家的人也可以,总之不能让普通人家农民和承担所有的一切,农民地里的活计,必须要有人去干。
而且让奴仆代替还得交赎役银,若是不交便流放一千里,坐牢三年,完事儿还是要服徭役。
这银子充公用来给徭役改善生活,甚至可以用来发放工钱补贴。
这种几千年零元购劳动力的恶行,事到如今也该结束了,要不然他干嘛要开海要打东瀛?
不就是为了国库充盈,只有国库充盈了百姓才有好日子吗?
不然他单纯为了舔皇家?
他又不是封建统治者的走狗,银子到了国库就应该花在百姓身上,不应该只给上面的人享受。
果不其然,陈瑛在朝中提出这事,便遭到了一群人的抵制,纷纷表示若是如此便无人读书了。
“太祖爷优免读书人徭役、公粮本就是为了鼓励百姓读书的仁政,你扯这些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这是要天下人都不要读书,都去种地不成吗?”
闻言,朱标皱了皱眉,他向光曦的方向看过去,见他虽不言语却满脸平静,就知道这是他的主意。
既然是光曦的主意肯定有道理,所以朱标又松了眉毛继续听下去,等陈瑛给自己一个满意的解释。
“恰恰相反。”陈瑛义正言辞道:“我这是让更多百姓之子,有时间去读书而不是被徭役拖累,只能看着官绅之子读书,默默流泪羡慕。”
他说话的时候,还不忘偷偷观察皇帝的细微表情。
见朱标眼底有些赞同,他便知道自己说到他心窝上了。
“江大人。”
陈瑛来了劲儿,直接朝着曾经任淳安知县的江霖发难。
“请问您任淳安知县的时候,给淳安县有秀才之功名的免徭役几名,免赋税几何啊?”
江霖原先就是浙江人,也被安排在当地任官儿。
后来顾晨上位后不让当地人,在自己出生之地任官儿了。
所以江霖便被调到京城,成了户部的一名主事。
“五名。”江霖这会儿还没有认识到问题严重性,也没有隐瞒什么:“在淳安,只要是有秀才功名,都可以免五名徭役并不用交任何赋税。”
说罢,他又骄傲道:“所以淳安县的秀才公数量才远超别县,这便是太祖爷仁政的好处。”
若是没有这么好的福利,哪里会成为诸县中的佼佼者?
每年秀才功名人数,他那里都是数一数二的政绩。
漂亮得很?
“好,那我再问你。”陈瑛继续道:“洪武二十年时疏通运河,你淳安县应该出多少徭役?最后出了多少徭役?”
“有没有按田一顷出丁夫一人,田两顷出丁夫两人来征役啊?”
闻言江霖沉默了下来,怎么可能全都按规矩办事儿呢?
这为官当政都是各地长官灵活运用,谁那么傻事事听朝廷的。
见他不说话,陈瑛冷笑道:“我翻阅过当年的卷宗,发现你那些徭役名单大多数都是普通的百姓啊。”
“甚至田不足一顷者,家里只有三丁者却要出丁两人,你怎么不按律令让地主家的佃户代替?”
为什么还用说吗?
佃户代替地主服徭役,那地主肯定是要出粮的,人家地主要佃户干活,且又不想出粮。
知县老爷也不想得罪了地主,所以只能对普通农家增加徭役名额,从而补上朝廷规定的名额。
这般既不会得罪了乡绅地主,亦不会让朝廷觉得他没用。
朱雄英脱口而出:“这般长久以往,百姓家的地岂不是没人种,只能卖给地主成为佃户来躲避徭役。”
“那地主家中若是在自己有功名,那不是又不必交税、不必徭役,那这天下不就成了士绅的天下了吗?”
得地者得天下,地主们得了地又不用服徭役又不用交税,那大明不就成了一个空壳子了吗?
江霖听到太子殿下说得这么严重,腿直接就吓软了。
“殿下,不至于啊殿下,这这这……这陈大人实在是危言耸听,能考中功名的是少数啊。”
功名哪里是那么好考的,到陈瑛说得这个地步不知道得等多久,起码都得两三百年吧?
陈瑛却不管这些个事,他义正言辞地站了出来。
“陛下,江霖不按朝廷的规矩,肆意给秀才免丁免粮,又擅自给百姓加徭役,其罪当诛,请陛下严惩之……”
善!
听到这话顾晨闭了眼睛,把对陈瑛的赞赏给藏了起来。
新规制定之前要让百官们,知道不按律法执行的后果,此时把将霖提出来杀,便能起到一个很好的震慑效果。
江霖闻言,不可置信地抬头:“姓陈的不至于吧,因地制宜,太祖皇帝知道此事也没说我做的不对。”
这也是个狠角色,直接将太祖皇帝给搬了出来。
“有人证吗?”陈宝船一听这事,就知道是顾兄的主意:“光靠嘴说没用,有人替大人证明陛下知道此事吗?”
除了他家顾兄以外,整个朝廷找不出这般为百姓想的了。
江霖快要哭出来了。
废话!
这种心照不宣的事,怎么可能拿到明面来说呢?
方孝儒这时候也站了出来:“若是找不出人证那便是欺君,也是对先帝不敬,请陛下重罚。”
翰林大学士都说话了,朱标自然也就只能“勉为其难”地道。
“摘去江霖的乌纱帽,下诏狱,令三法司与镇抚司同审。”
江霖被拖了下去。
百官面面相觑,纷纷议论起来,有些人觉得陈瑛确实是在危言耸听,有少部分人表示确实有这个可能性,还有人表示中立。
朱雄英:“不管怎么说,官绅免掉的那一部分确实是百姓承担了,孤以为陈瑛的担忧不无道理。”
“百姓本来就已经够苦,为什么日子好过的官绅之家不能多承担一些,反而要为难已经很难的老百姓。”
“官绅连一个徭役一石粮也不愿出,赚那么多钱粮是埋在地里发霉?还是等着将来有灾时大抬高价,趁机再洗劫百姓与朝廷一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