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轩在火车站接到了上野尚美,这也与他的心理预期一样,最高军事顾问团派来调查冈村案的,正是上野尚美。
上野尚美看到谢轩,在他胳膊拍了一下,笑着说:“算你还有点良心,知道来接我。”
谢轩调侃道:“我应该去南京接你的,这样才有诚意。”
上野尚美问:“冈村的事,到底有没有问题?”
谢轩摇了摇头:“我不知道谭少敏是什么情况?无法下结论。冈村来南通前,我没接到通知,他到南通的任务,我也不知道。冈村跟我说,只是来南通视察,或者说检查我的工作。如果不是他提出让我一起陪他审讯共产党,都不知道他还有其他任务。”
冈村和谭少敏都死了,当时的情况,由他一个人说了算。
上野尚美问:“说说当时的情况呗?”
谢轩说道:“冈村告诉谭少敏是共产党,还让我找个安全的地方审讯,对共产党怎么能客气呢?当时我就准备要是不招,马上就枪毙算了。”
他把当时的情况,用“九真一假”的方式,跟上野尚美说了一遍。
只有基本上说真的,才能让别人相信,这时把关键内容换成假的,自然也就不会引起别人怀疑了。
上野尚美听了之后,叹息着说:“冈村这是自作聪明,没想到聪明反被聪明误。”
谢轩附和道:“如果把谭少敏送到苏北清乡主任公署,就不会有这样的事发生了。”
上野尚美说道:“谭少敏其实是冈村的线人,他原来是共产党,后来成为冈村的情报员。冈村没有提前跟你通气,也没有及时制止你审讯,这才酿成了大祸。”
谢轩先给了谭少敏两枪,那架势不就是要除掉他么?谭少敏看情况不对,自然要保命。
或者说,谭少敏有可能是真正的共产党,知道时日不多,只能以死相搏。
谢轩摇了摇头:“如果谭少敏是冈村的线人,又怎么会对冈村开枪呢?他完全可以喊停我,只要他开口,难道我还会真的灭口不成?”
上野尚美问:“你的意思,谭少敏是真的共产党?”
谢轩笃定地说:“这是唯一的解释,也是最合理的解释。如果谭少敏不是共产党,他绝对不会枪杀冈村,我朝他开枪的时候,他就应该开口求饶。”
上野尚美突然问:“此事我会调查,听说李君世生病了?”
谢轩说道:“准确地说,是中毒了。”
上野尚美诧异地说:“中毒?”
谢轩嘲讽道:“你别告诉我,李先生中毒之事你不知情?”
上野尚美被谢轩看穿心思,嗔恼道:“用得着这么咄咄逼人吗?”
对她来说,李君世再重要也是个中国人,对日本来说,就像一条狗,一头猪一样,死了也就死了,纵然他是省长又如何,依然是日本养的一条狗,喂的一头猪。
谢轩问:“李先生究竟中的是什么毒?”
上野尚美说道:“阿米巴菌的毒,我真是事后才知道,要不然,必然会告诉你,甚至会建议他们不要动手。”
此事源于小野次郎,他与熊西园是日本士官学校的同学,熊西园与李君世有仇,就经常在小野次郎面前诬蔑李君世,经常说李君世要取申浦日本宪兵队而代之。
小野次郎也发现李君世变得越来越不可控,不仅不把日本人放在眼里,还与国军第三战区有交易,熊西园还告诉他,李君世暗中与共产党也有联络,给新四军提供过日军扫荡的情报,以及提供过粮食和棉花等物资。
小野次郎觉得,必须除掉李君世,就制定了计划。
谢轩问:“这毒有解药吗?”
上野尚美轻声说道:“阿米巴菌是以患霍乱的老鼠拉出来的尿培养出来的细菌,只要你吃进去一个,一分钟就能培植一倍,在培植期间无症状,也没有丝毫感觉。三十六个小时以后,培植已经到了一个饱和值,便突然爆发,上吐下泻,完全是一种霍乱症状。到了这一步,已经无法挽救。”
这是日军的特种部队研发出来的,细菌可是看不见摸不着的,能用细菌杀人,比子弹要可怕得多。
谢轩问:“一点办法也没有了么?”
上野尚美说道:“我特意去问过,这种细菌在体内,专起破坏白细胞的作用,使人体内部的水分,通过吐泻排泄殆尽。所以,死后的尸体,水分基本上都会排出,整个人会变得像只猴子大小,非常恐怖。”
谢轩不满地说:“李先生毕竟也为日本效力多年,一手创办了特工部,又为清乡立正了汗马功劳,需要对他下如此毒手么?”
上野尚美马上提醒道:“谁对他下毒手了?你可不要乱说,李先生这是自己感染的病毒,或者另外有人对他下手。反正不管如此,此事与日本无关。这一点,你要切记。”
日本怎么可能承受对李君世下毒了呢?如果此事公开的话,那日军控制区内的中国人会怎么想?他们还会与日本合作吗?还敢给日本效力吗?
谢轩问:“接下来特工部和江苏省政府怎么办?”
上野尚美问:“这个问题问得好,你是不是当想省长?”
谢轩摇了摇头:“我不想成为第二个李君世。”
“看来你对日本已经有了怨气。”
“中国人有句古话,叫过桥拆桥、卸磨杀驴,这桥还没过,磨还没用完,怎么就要拆桥和杀驴了呢?”
上野尚美说道:“我们直接去南通吧,苏州现在不平静,你最好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她这是真正替谢轩着想,借着冈村的案子,谢轩确实得回南通。
况且,李君世还没死,谢轩也去探望过他,于情于理都说得通。
就在谢轩回到南通的第二天,苏州就传来消息,李君世七窍流血,命归黄泉。
因为谢轩没在苏州,李君世的后事由叶青负责,她把李君世的亲信召集过来,第一时间向他们说起,李君世被日本人毒杀的事实。
然而,正是这番话,惹来了祸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