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阳光初好。
可不知怎么的,始皇陛下却宣布今日不朝,忙坏了咸阳宫里面的禁卫,要跑到各个官员的府上通知。
而前往柳白丞相府的,自然是如今的中车府令,顿若。
柳白亲切招待,并且送上了此番始皇陛下东巡时候要喝的茶叶,而后亲自送到府外告别。
如此态度,顿若自然是受宠若惊,说了许多场面话之后,宫里的马车便回转马头离开。
“明日陛下便要东巡了。”
柳白轻声说了一句,仿佛是在记着点日子。
始皇陛下东巡,大秦的天....是定然要发生些许变换的。
“柳公,可是担忧太子?”
陈平站在柳白身旁,轻声开口询问。
柳白没有回答,只是看着那咸阳宫内的马车,开口问道:“阿平,这天下书籍浩瀚若海,你可知何书,为人者最应该看?”
陈平未开口,柳白便已然自问自答:“史书。”
紧接着便是又道:“那你可又知道,从古至今的史书,无论是我秦国的还是那被灭掉的六国的,或者是姬周,商的,甚至是上古流传的传说。”
“到底讲了什么事。”
“一句话告诉我。”
陈平微微一怔,摇了摇头:“柳公,恕陈平愚钝,史书之内,讲述各位先贤,也有奸佞,更有百姓的苦不堪言。”
“实在难以归结。”
柳白淡淡道:“三个字。”
“争当王。”
说罢,柳白转身:“陛下东巡,太子监国,便是实际上得掌握了这天下至高无上的权力。便是在这一瞬之间,拥有了天下的王的权力。”
“太子啊....太子。”
“天地人,一以贯之....这个王,不好当。”
陈平听完,没有跟随柳白入内,只是在门口站了很久。
后庭处,传来阵阵舞剑风声。
丞相府。
门高气盛剑气长。
...
丞相府当日无事,难得无事。
连柳白也不知道,自己练剑到底练了许久。
将木剑扔下之时,他忽而想起,自己是否有了父亲当年,随手放下天下第一的气魄。
后来想了想,自嘲一笑:“大抵是没有的吧。”
反倒是东宫之中,有人又接过了一把剑。
“陈铭,这把剑乃是孤昔日所得,算不上什么名贵,只不过那次巡边,是孤身边所配。”
“今日便赠予你。”
嬴彻将一把制式黑剑递给陈铭。
黑剑.....虽然锋锐无双,坚韧至极,但在如今墨家工坊的大番制造之下,还当真与名贵二字没什么关联。
不得不说,柳白所做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就连黑剑基本满足大秦军伍配备三成这样的大事,都未能在朝堂上有‘提一嘴’的资格。
“多谢太子殿下。”
陈铭激动,郑重地将这柄黑剑接过。
看到陈铭低首轻抚黑剑,满心欢喜皆在这物件之上,双眸绽放感恩色彩的模样,嬴彻眼底深处闪过一丝不忍,而后尽数消散。
于上位者而言,于他要做的大事而言,这一点不忍....压根儿就不应该!
别说是一个陈铭了,嬴彻甚至可以想到...
当满朝文武向自己斥责一件又一件陈述,他嬴彻也会在大秦玄水旗帜下,对这些‘罪行’表示坦然。
“殿下厚恩,陈铭无以为报!”
陈铭激动开口,将嬴彻方才的远思在一瞬间拉扯回来。
“陈兄,此言过了!”
“孤虽为太子,但亦佩服陈兄文采才能。此番赠剑,乃是习宝剑赠英雄的佳话啊!”
嬴彻上前,‘深情’得握住了陈铭的手。
一番话说完,陈铭甚至觉得....为太子殿下去死,也心甘情愿了!
“陈兄,孤是太子,你是父皇钦点的探花。”
“文采才能,远远在孤之上。孤只是希望陈兄能以此剑砥砺,日后助秦昌盛,成就功业啊!”
嬴彻再一开口,显然是觉得还要再加一把火候。
“殿下....”
“陈铭何德何能,能得到殿下如此厚爱啊!”
“陈铭....愿为殿下肝脑涂地,愿为大秦....献出自己的一切!”
陈铭大拜!
看着陈铭的这幅模样,嬴彻‘慌乱’将其扶起,而后沉声道:“陈兄,孤要的很多!”
“孤也想要成就一番功业。”
“既然陈兄愿意为孤效力,孤便视陈兄为心腹。”
陈铭双目流泪,重重点头。
身体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任由嬴彻拉扯着坐下。
“明日,父皇便是出发东巡。”
“接下来,便是孤开始监国。”
“孤其实心中并未有太多构想,只是....孤的老师,如今的大秦右相柳白曾言,为明君者,当亲贤臣而远小人。”
“孤要擢升你,陈兄你可愿意?”
此话说出,在陈铭的心头不啻于陡然炸了一万个震天雷!
擢升?!!
他是科考出来的探花,如今这位太子殿下,连状元张苍和榜眼周勃都还没有用,就要擢升他陈铭?
这是何等的看重啊?
“殿下所言,当真是陈铭所请!”
陈铭重重点头,甚至是连呼吸声都粗重了些许。
饱读诗书之人,何人不是有着自己的志向的?
如今....方才入官场,就能得到太子的器重,且不说始皇陛下驭天....就是太子监国的这一段时间,他陈铭也是大有可为啊!
“既是如此,那陈兄便先回府休憩。”
“待明日监国,孤自会擢升你。”
嬴彻轻轻拍了拍陈铭的手,一番话说的极为诚恳。
陈铭行大礼而拜,而后缓缓退下。
那离去的身影,当真有着说不出的风姿。
可看着陈铭离去的身影,嬴彻嘴角的笑容缓缓消失。
继而浮现的是.....一抹愧疚的苦笑。
“八诡计....老师,可惜了。天下人没有听过你说课。”
嬴彻摇了摇头,便是要起身。
“嗯。”
然而....起身之际,头晕目眩,慌乱从怀中掏出一个药瓶,一连倒了三颗药丸塞入口中,方才以半起的姿态,缓过劲儿来。
嬴彻深吸一口气,迈步朝着东宫之中,最为僻静,也是下了死命令不准任何人靠近的屋子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