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盘整体像是一座园林,化开的酥水上面飘着一大二小的铜钱草,像极了池塘里的荷叶,覆盆子的冰屑被做成了几棵花树,树下还有切丝的野薄荷,犹如一地草坪,而远处则是一座酥酪冰屑堆成的雪山。
“一边春暖花开,一边冰天雪地,你这构图自相矛盾!”花子期凑近一看,当即点破杜蘅的错误。
封若颜心中幽然叹息,怎么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呢?
栅栏之外的冯青栀和七棱,看到杜蘅端着作品上台,按捺不住都站起来了,只是隔了太远,根本听不到台上的评判者在说什么。
二女心下都是无比着急。
花子期一句话,也让评判者觉得杜蘅的摆盘自相矛盾。
好看是好看,但也不能有违常理啊。
却见杜蘅不慌不忙的解释:“这叫冰火两重天,也叫红妆素裹。”
“红妆素裹?这名字倒是有些雅致。”孟山人抚须说道。
花子期忙道:“孟夫子,你可不能光听名字雅不雅,他这个构图就是不合常理。”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看来花公子是没怎么出过门啊。见过北国春色吗?一些极北之地的高山,山上常年积雪不化,而山下早已花开满园。”
这么一解释,就完全说得通了。
封若颜也是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原来他匠心独运,而且如此高明,适才我竟未曾看得明白。
孟山人出言解释:“不错,我曾去过北齐边境,那边有一座大雪山,山下春色盎然,哪怕时至炎夏,山上依旧白皑皑的一片。”
“冰食首先是一道食物,做的好看,说的动听,这些都没用,重要的是好吃。”
花子期冷哼一声,神色似乎仍不服气:“你一个舞刀弄枪的粗人,做出的冰食能好吃吗?你以为将一些冰堆在一起,染上颜色就能吃了?”
“请诸位品尝。”杜蘅对着几位评判者拱手。
市署令苏山虎看了杜蘅一眼,想到那日韩市尉回来跟他说过,准备去抄杜蘅的摊子,结果被一个内卫暴打了一顿。
从腰牌上来看,那名内卫是一名军头,正四品下的都尉之职,而他背后的主子,好像跟杜蘅是朋友。
身边跟着一个内卫,这人什么身份啊?
苏山虎不敢想。
如今杜家被抄没了,表面上看,达官显贵之人都不敢与之结交,但杜家三代人打造的关系网,岂是说没就没了的?
朝中肯定也有他的人脉。
那些勋贵表面跟杜家划清界限,乃是一种自保,但与杜家的私交尚在。
总之,这种级别的关系网,不是苏山虎区区一个七品芝麻官能得罪的,因此他已打定主意,不论杜蘅做的冰食有多难吃,他都要给他一个圈。
不为别的,就为人情世故!
“如此,便让老夫先尝吧。”
苏山虎拿着银制的小勺,在覆盆子做成的花树上挖了一勺,送进嘴里。
“卧槽!”苏山虎一脸错愕的看向杜蘅。
花子期顿时笑了起来:“哈哈,我就说这厮一介武夫,不会做冰食这等精细的美食吧?这是有多难吃啊,市署令都骂粗话了!”
苏山虎不由老脸一红。
花雨庭不由瞪了花子期一眼:“子期,你怎么说话的呢?”
不过花雨庭看到苏山虎的反应,也觉得杜蘅这一道什么刨冰,一定难吃到了极点,才会让苏山虎这么失态。
说来也是,刚刚发明的东西,没有经过时间的考验,口感味道肯定不会太好。
“苏市令,要是难吃,那便不吃了吧,免得吃坏了肚子。”
“不,好吃,极其美味!”苏山虎又忍不住挖了一勺。
“啊?”
“果真美味吗?”朱司膳拿起了勺子。
孟山人也给自己挖了一勺。
二人表情顿时生动了起来,这刨冰入口绵柔,入口即化。
之前有些选手的作品,采用了一些冰沙,那些冰沙都是碾碎的颗粒,虽然很碎,但也达不到入口即化的水准。
而杜蘅的冰沙是片状的,犹如一片一片的雪花。
“我负责御膳多年,都未曾见过这种冰食,敢问杜公子,这怎么做的?”朱司膳双目充满了求知欲。
杜蘅笑道:“其实很简单,拿刨刀给刮下来的。”
“妙哉!”朱司膳击掌而叹,“我怎么没想到呢?”
座中嘉宾听了朱司膳的评价,目光都盯向了桌上的那盘冰食。
果真那么好吃?
花子期脸色稍微有些难看。
花雨庭拿着勺子挖了一口,吃过之后,感觉也与其他冰食大不相同。
“这些冰的颜色不是染的,你们看,本身就是这种颜色。”孟山人蒯了一勺覆盆子的冰沙。
秦可卿看了看,也发现了这一点:“不错,这些颜色不是覆盖在冰沙表面,而是本身就有这种颜色。”
苏山虎恍然大悟:“怪不得吃起来,这些冰中自然带有一股甜味,不同其他的冰沙,放入嘴里融化了酒食冰水。”
“杜公子,这怎么做的?”朱司膳作为当年皇宫的御厨,对于各类美食的做法,很是上心,“这红色的像是什么浆果做的,酸酸甜甜。”
“覆盆子做的,榨取其汁,将其冷冻,做成冰底,再以刨刀刮下即可。”
朱司膳吃惊的道:“冻起来的?”
花子期立即抓到漏洞,大声斥责:“杜蘅,你作弊!”
“何出此言?”
“呵呵,这些覆盆子的汁液,该不是你去岁寒冬冻上的吧?”花子期阴险的看向杜蘅。
杜蘅明白花子期的意思。
像贵妃红、青山黛这一类的酥山,他们染上的颜色,采用的都是可食用的植物染料,泼在酥山上面。
像杜蘅这种冰中直接就带颜色,从来没人试过。
按照常人的思维,只能是在寒冬腊月给冻上了,然后拿到夏天使用,且不说过了这么久能不能食用,但按比赛的规则,是不能把做好的成品带进来的。
由于在此之前,没人使用这种方式,因此规则中没有明确要求,但如果不依不饶,非要追究,杜蘅确实可以算是作弊。
“我看花公子也读过几本书吧,怎么一点常识没有?”
“我没常识?如果不是寒冬腊月,你这覆盆子的汁液怎么冻上的?”花子期急赤白脸的道。
杜蘅淡然一笑:“你们家寒冬腊月能够长出覆盆子?”
“啊,这……”
众所周知,覆盆子是在暮春初夏之际才会结果,如果是在冬天,肯定就没有覆盆子了。
花子期呆立当场。
台上众人议论纷纷,都觉得很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