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仙居楼。
一个秘密的包厢之内,花雨庭让花肥抱出了两只宝箱。
宝箱打开,珠光宝色映射出来。
而在花雨庭对面坐着的,正是市署的两位长官,苏市令和沈市丞。
“花老爷,这是何意啊?”苏山虎抬眼看向花雨庭。
花雨庭笑道:“两位,些许薄礼,还请笑纳。”
“呵呵,所谓无功不受禄,我等岂能平白无故收下这么宝贵的东西?”
“苏市令,咱们相交多年,花某也不打哑谜了,犬子花子期还在市署衙门的大牢里呢。”
苏山虎一副为难的样子:“花兄,这我可帮不了你啊,令郎诬告他人,按照大梁律例,他是要反坐的啊。”
花雨庭不由看向沈市丞一眼。
那一箱珠宝,已然沈市丞眼睛看直了。
据花雨庭对沈市丞的了解,他比苏山虎更贪,但苏山虎毕竟是他的上司,苏山虎都拒绝了,沈市丞必然不能再说什么。
“二位,犬子是要考科举的,如今留了案底,那他就不能考了啊。”
花雨庭一心想让花子期走上仕途,好为花家光宗耀祖。
毕竟身为商人,虽然有钱,但要碰到这些个当官的,他始终矮人一头。
而且辛辛苦苦挣来的钱,要拿出很大一部分在官场上孝敬,上上下下打点,这也很费钱的。
所以,花子期必须当官。
当官,才有可能保住花家几十万贯的家财。
否则等他闭眼的那一天,这些家财迟早会落入别人的手里。
可是如今,花子期坐牢了。
大梁的律法虽然一改前朝,商人不得科举的制度,让商人也可以参加科举,但对犯人却要求很严格。
如果只是杖刑,可以参加科举,但如果是徒刑,就不能参加科举了,被流放,两代人不能参加科举,如果处以死刑,三代子孙都不能参加科举。
花雨庭现在处以徒刑,要被关押半年。
“阿肥,敬二位长官一杯。”花雨庭立即倒酒。
父子二人一同敬酒。
苏、沈相互对望一眼,却都没有举杯。
花雨庭讪讪的将酒杯放下,说道:“看来二位是嫌花某给的不够啊。”
苏山虎神色微微一放,装出一副很不高兴的样子:“花老爷,你这样就没意思了,你把苏某当什么人了?”
说着,他便起身怫然而去:“今天就当我没来过!”
沈市丞见状,也要跟着离开。
却被花雨庭一把抓住:“沈市丞留步。”
“花老爷,有何指教?”
花雨庭看出苏山虎有些反常,问道:“沈市丞,这件事苏市令不办,只能麻烦你了,这两箱珠宝都是你的。”他料想是不是苏山虎不方便收,特意留下沈市丞。
官场之上,这种事并不少,利用下面的人收礼,万一出事,他也可以置身事外。
沈市丞看了一眼桌上摆的两箱珠宝,鸽子蛋大小的珍珠、整雕的羊脂玉观音像……这些都是价值连城的东西。
可见花雨庭为了儿子,确实是花了血本了。
但没有办法,这件事他不能帮,得罪了留守府的公子,李留守虽然没有出面,但这件事他能不知道吗?
要是贸然将人放了,那就显得太不会做人了,李留守要是因此觉得他们不会办事,给他们穿小鞋,那么他们的仕途也就到头了。
“花兄,对不住,苏市令都帮不了的事,我更没有能力了。”
“别啊,沈市丞,这不是你们一句话的事吗?杜家现在被贬为庶民了,你们忌惮他做什么?”花雨庭实在很难理解,以前的人情世故不是这样的啊。
沈市丞叹了口气,但也没说什么,拱了拱手就离开了。
这件事涉及到留守之子,李留守又没有吩咐传下,为了不让别人觉得,关押花子期是李留守在公报私仇,因此苏山虎吩咐沈市丞,暂时不要泄露李碧莲的身份。
官场之上,凡事都要谨慎,这是苏山虎的为官之道。
现在花家只有花子期知道李碧莲的身份,但苏山虎禁止任何人探望,因此今天花雨庭根本没有见到花子期。
砰!
花雨庭重重一拳,击在桌上。
桌上摆满酒菜的碗碟,为之振动了一下。
“爹,息怒啊。”
“你说这个杜蘅到底什么能量,竟然能让市署抓了子期?”花雨庭想不明白。
杜家已经被抄家了,就算朝野还有一些人脉,但从未听过市署跟杜家有什么交情啊。
毕竟市署掌管商业,而杜蘅只是刚刚从商。
能让苏山虎和沈市丞面对两箱珠宝,无动于衷,这其中必有蹊跷。
花肥低眉顺眼的看了看花雨庭,弱弱的开口:“爹,会不会因为杜蘅现在在文坛的名气?”
“文坛?跟市署有什么关系?”
“审判杜蘅的时候,门口来了很多读书人,这些读书人你是知道的,以笔杆子为刀,杀人不见血,两位长官是不是怕得罪了这一帮文人?”
花雨庭若有所思:“如果只是普通文人,或许还不至于,但如果是封家,还真有些可能。”
“那要不要去一趟封家?”
“一个是杜蘅,一个是你大哥,你说封家会帮谁?”
“大概……还是会帮杜蘅,毕竟两家已有婚约。”
花雨庭恨恨的道:“封家那几个人一向自视清高,瞧不起咱们经商之人,想要收买他们,似乎也找不到突破口。”
“那怎么办?大哥从小没吃过苦,现在待在地牢之中,又不许咱们探视。他怎么挨得住啊。”花肥掩面抽泣了起来。
“兄友弟恭,看到你们兄弟情深,为父倒是有些欣慰。”花雨庭面对花肥的演技,竟有些动容了。
“爹,想个办法打通一下狱卒吧,好歹让他们先照顾照顾大哥。”
“坐牢事小,但因为这件事而失去科举的资格……”花雨庭痛心不已,他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花子期身上。
现在希望破灭了。
花雨庭仿佛老了十岁,整个人犹如烂泥似的,瘫软在桌前的靠椅上。
看着满桌的酒菜,不由悲从中来。
同时一股恨意,从心里冒出来,杜蘅,你把我花家的希望都给毁了,我岂能让你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