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外,寒夜的风吹的乌突勒思绪凌乱。
副将走到身边,给他递了一只羊皮酒囊:“乌突勒,你千万不要听那几个汉人的蛊惑,否则……否则咱们大贺氏将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遇折也就有了杀咱们的理由。”
“阿莫西,可突于可汗的大仇……你忘了吗?”
“大贺氏已然没落,咱们现在没有实力……只能自保,只有先活下来才是希望。”
乌突勒拔开酒囊的木塞,喝了一口,说道:“自保?你觉得能保得住?”
“三年大选的日子将近,到时遇折未必能够连任可汗之位。”
“那可不一定啊,以他的实力,就算他不再连任,下一任可汗也是他的傀儡。”
阿莫西一时没有言语。
显然,他也清楚遇折的实力,除了遥辇氏,契丹其他四部的实力,加起来都未必能与之抗衡。
一会儿,派去的士兵,将药材送来。
乌突勒拿着又进了杜蘅的大帐。
杜蘅将药材交给崔大夫,让他迅速给元嘉配药。
乌突勒正要转身出去,杜蘅叫住了他:“将军留步。”
“杜公子有何指教。”
杜蘅笑了笑:“将军若想为可突于可汗报仇,可以选择与我合作。”
“杜公子何意?”
“遇折也不知道抽什么疯,现在选择跟北齐合作,必将带领契丹走入万劫不复之地,这位元嘉姑娘,其实是北齐郡主,她最清楚北齐的战略方针了。”
杜蘅指着元嘉,故作严肃的对乌突勒说:“北齐狼子野心,现在跟你们契丹结盟,不过权宜之计,为的就是攻打大梁的时候,没有后顾之忧。”
“他们要是灭不了我大梁也就罢了,一旦大梁被灭,下一个就是你们契丹。”
“你想想,北齐现在不过一隅之地,你们契丹尚且不能与之一战,等他们吞并了大梁,得到了大梁肥沃的土地,以及我之前说过的,制造燧发枪的原料,他们也制造出燧发枪,届时你们草原的骑兵,又拿什么对抗?”
史书记载的使臣,都能凭借三寸不烂之舌,陈述利害之处。
杜蘅虽然是第一次搞外交,但凭借前世经商的口才,倒也能将目前的局势说的头头是道。
足以迷惑乌突勒这种耿介的汉子。
“乌突勒将军,契丹与北齐血海深仇,如果结盟,无异于认贼作父。我想你大贺氏,也有不少将士,死于北齐手中吧?”
“不错,每次交战,大贺氏必为遇折可汗打前锋。”
杜蘅点了点头,说道:“这就是了,乌突勒将军是血性之人,怎么能与仇人结盟?”
“这不是我能决定的。”
“乌突勒将军就没想过,换了这个可汗?”
元嘉震惊的看着杜蘅,此人比她想象的更加大胆,竟然对一个契丹将领说,换了可汗。
即便乌突勒与遇折有仇,但也有可能为了对遇折表忠心,拿他的首级去换前程。
毕竟要让遇折知道此间之谋,而乌突勒不汇报,也不杀杜蘅,那么死的就该是乌突勒了,甚至他的整个家族。
“杜公子说笑了。”乌突勒神色有些紧张,换可汗这种事,想想而已,怎么可能真的付诸行动。
这不是以卵击石吗?
杜蘅笑了笑,说道:“我知道足下心中有些担忧,万一所谋之事不能成功,大贺氏将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但我告诉你,遇折必败。”
“杜公子何以这么肯定?”
杜蘅拉着乌突勒坐下,跟他分析起来:“正如我刚才所说,契丹和北齐仇深似海,他如果与北齐结盟,自然会激起契丹很多贵族的不满。而且据我所知,他已经接受了北齐皇帝的册封,等于臣服于北齐。”
“他是北齐的王,自然可以享受荣华富贵,但契丹以后却要跟着他对北齐俯首称臣,甚至为北齐所驱使,如果换做是你,你愿意吗?”
乌突勒自然是不愿意的,认贼作父,对自己的仇人俯首称臣,这是在侮辱他!
但他默不作声。
他是实力太小了,他甚至都不是大贺氏的夷离堇,只是大贺氏的一员武将。
这导致他连发怒的权力都没有。
“只要有人带头,我相信反对遇折的声音,就会越来越大。”杜蘅意味深长的看着乌突勒。
乌突勒也盯着杜蘅,他从杜蘅的眼中看到某种东西,冷笑道:“杜公子,你是想利用我们大贺氏?以牺牲我一个部落的代价,达成你的目的?”
“大贺氏的夷离堇,与你亲疏如何?”
“乃我母舅。”
夷离堇,汉译可以理解为大人,一家之主的意思,延伸成为一个部落的首领。
大贺氏的夷离堇既然是乌突勒的母舅,关系肯定很近,对于草原民族而言,舅舅的关系有时比叔叔更近。
“你可以先回去与你母舅商量商量,我不会让你们送人头,等我这边准备好了,你们大贺氏再与我相互策应就好,到时你们重新推举一位可汗。”
乌突勒怔怔的看着杜蘅,显然不知道他哪来的自信,问道:“杜公子想怎么做?”
“不着急,以后你就知道了,眼下最重要的是,让我安全离开契丹王城。”
“大帐外面一千多人,倘若杜公子动手,即便我们不敌,不远处的卫所也会第一时间赶来支援,王城之内都是契丹的精锐,你们根本逃不出去。”
杜蘅笑道:“所以才要乌突勒将军帮忙。”
“怎么帮忙?”
“我想挟持将军。”
乌突勒猛地起身,手已按住了腰间的弯刀。
陈骨冷笑道:“乌突勒,你现在是我的奴隶,你得听我的。”
杜蘅平静的看向乌突勒:“将军放心,绝不会伤你性命,我们只要你配合,你既然奉了遇折的命控制我们,手里必然有他的令箭,把令箭给我,然后让我们全部换上契丹军士的服饰,我们就能轻易出城。对了,再给我们找一个精通会说汉话的契丹士兵给我。”
乌突勒犹豫了一会儿,终究还是点了下头:“好,我乌突勒今天就豁出去赌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