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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异父异母的世兄弟

    对于自己这位便宜岳父,已经适应了身份的范进是有些复杂的。

    这厮妥妥的就是一副市井小民的多变和势利嘴脸。

    直到现在,范进都记得原身想去考举人,向老岳父借钱,被当场拒绝的场景。

    “你问我借盘缠,我一天杀一个猪还赚不得钱把银子,都把与你去丢再水里,叫我一家老小磕西北风!”

    然而此刻听闻范进中举,胡屠户就直接带了四五千钱过来贺喜,还主动用这些钱打赏那些报喜的人。

    范进跟他客气,胡屠户还再三不安道:“些须几个钱,还不够你赏人!”

    这个时候,四五千钱,折合四五两银子,在他眼中是小钱了。

    范进没有中举前,尽管被周学道点了童生试第一名,胡屠户看到范进,教训的话那是张口就来给出的结论是:现世宝、穷鬼、尖嘴猴腮。

    并且毫不客气地嘲讽他:“该撒泡尿自己照照!不三不四,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就连头前范进考中秀才案首,胡屠户听了些许流言,都认为是学道怜悯,大发慈悲,不把他这个秀才案首当回事。

    范进中举之后,胡屠户三观剧变,不吝褒奖。

    逢人便说,“我的这个贤婿,才学又高,品貌又好,就是城里头那张府、周府这些老爷,也没有我女婿这样一个体面的相貌!”

    中举之前和中举之后,胡屠户对范进的态度,简直就是180度大转弯。

    从原来动不动就破口大骂到后来范进向他道谢,他都觉得有些承受不起。

    打赏完报录人,范进淡淡道:“岳父若是在这里待得不自在,不若进里屋,陪贾母与内子叙叙话,进还需在此招待贵客。”

    “贤婿老爷,你忙你忙。”

    胡屠户慌忙让开。

    他自然知道稍后当有贵客临门,得了吩咐,当即如蒙大赦。

    想想也是。

    似张府、周府老爷那等人物,岂是他一粗鄙屠户有资格攀谈的?

    即便是有举人岳父的身份在身,胡老爹的底气仍然有些不足。

    对于胡屠户,虽然举止粗鄙,一副下九流的市井小民做派,但无论是原主还是他,都谈不上有多少恶感。

    胡屠户虽然嘴上不饶人,却难得有一副好心肠,原著里,范进发达之后,还把胡屠户接去享福的,可见并不记恨这个岳父。

    少顷。

    村口便传来马匹的嘶鸣声,有人来报,说是张老爷来拜会新中的范老爷。

    范进甩了甩袖子,直接迎了出去。

    入眼所见,便是一个穿着体面的管家,手里拿着一个大红全帖全帖,飞跑了进来,“我家老爷来拜会新中的范老爷哩!”

    “在下便是。”范进定了定神,转身相迎,不卑不亢道。

    只见那张乡绅下了轿,头戴纱帽,身穿黄灰色圆领,金带、皂靴,嘴角噙着笑,面目却自带威仪,气度不凡。

    乡邻皆是大气不敢出,无人敢与之直视,纷纷不自觉的低头。

    范进虽未见过来人,却也对此人略知一二。

    这位张乡绅,同是举人出身,还做过一任知县,别号静斋。

    张乡绅目光落在范进身上,旋即点了点头,赞了一句,“果是相貌堂堂,人中龙凤!”

    没等范进开口,张乡绅便阔步上前同他见礼,攀谈道:“与范先生同在桑梓,一向有失亲近,还请莫要怪罪。”

    范进朗声道,“晚生久仰老先生,只是无缘,不曾拜会。”

    别说范靖穿越乃是综合办副主任,出了名的长袖善舞,就是原主,应付起这种小场面,也同样不在话下。

    范进绝非痴傻之人,与其说是痴傻,倒不如说是内秀。

    《儒林外史》里,范进五十二岁才中的秀才,后来中举之后,还因为生母病逝守孝三年。

    可仅仅几年时间,官运亨通,青云直上,最终官居山东省学政,正四品的高官,一个堪称是寒门的天花板位置。

    可以说,在人情练达这方面,范进绝对是首屈一指的。

    甚至,除了范进最值得骄傲的研学了半辈子的四书五经,对于圆滑世故官场的驾轻就熟,对处理官场人际关系的卓绝天赋,才是他在官场混得如鱼得水的根本。

    复杂的官场尚且如鱼得水,何况这一小小乡绅?

    范进略微让了一下,请张乡绅进里屋说话。

    张乡绅有意结交这位新晋举人,主动攀谈道:“适才看见题名录,贵房师高要县汤公,就是先祖的门生,我和你是亲切的世弟兄。”

    听张乡绅提起,范进也想起了自己的房师,一个平平无奇的老童生......也真难为这位张乡绅了,为了攀交情,居然还能联想到这一层。

    没中举之前,张乡绅估计都没听说过他,也没把他当回事,这一中举,立马就是亲切的世兄弟了!

    “晚生侥幸,实是有愧。”范进对于张乡绅的示好,照单全收。

    二人寒暄了一阵,张乡绅总算是进入了正题。

    望了望简陋的茅草屋,略一沉吟道:“世先生果是清贫。”

    随即,张乡绅朝着管家一招手。

    管家端着一个用红布盖着的托盘,一脸恭敬地上来。

    张乡绅抬手揭开红布,见范进神色平静,不由得暗叹对方气度非凡,宠辱不惊,“弟无以为敬,谨具贺仪五十两,世先生权且收着。”

    “这......”范进假意踟蹰,神色淡然。

    倒不是受宠若惊。

    而是他记得这位张乡绅,为了笼络交好范进,可是还附赠了一套三进的大宅院的。

    和宅子比起来,这区区五十两贺银,反倒显得无足轻重了。

    县上的三进院子,少说也得数百两银子,而且还是有价无市,寻常人根本就买不到。

    好在,张乡绅并没有让他期待太久,从长袖里缓缓取出一份房契,递了过来。

    不等他拒绝,用过来人的口吻,抢先说道:“世先生这华居,其实住不得。

    将来迎来送往,多有不便!

    弟有空房一所,就在东门大街上,三进三间。

    虽然谈不上豪华宽敞,可到底也算干净清幽,就送予世先生吧。”

    说完像是担心范进误会,和善笑笑,“世先生早些搬进去,弟早晚也好请教些。”

    范进当然知道三请三辞的套路,再三推辞,不肯收下。

    东门大街的三进三间,怕是与其他地段不同,估摸着也能值上千两银子。

    张乡绅心中感慨范进果然是赤诚之人,面上个焦急道:“你我年谊世好,就如至亲骨肉一般,若要如此,就是见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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