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露水工坊可以建,但却不能以范进的名义去建,至少在表面上,他仅仅只是坐地收租,任谁都不能挑理。
好在现在才二月中旬,距离花露水的旺季还有数月时间。
与此同时花露水工坊的营建,工程量也不算太大。
反倒是,还需要再斟酌调配一下花露水各项原材料的配比及相关工艺。
一来二去,时间上倒是不如想象中的充裕,只能说是刚刚好。
既然打算制作花露水,原材料的选用,主打的自然就是一个驱蚊、清热、清凉的效果。
只要用心留意,这些原材料很容易就能找到,再不济也有替代。
至于说,范进为什么‘舍近求远’,选择花露水,而不是直接把蚊香弄出来?
归根结底,还是在于炼制蚊香,无论是对原材料还是制作工艺的要求,都更加复杂和困难。
蚊香驱蚊的关键,其实在于一种‘名为除虫菊’的植株,这种植株远在万里之外的非洲。
即便找到了除虫菊,如何从除虫菊里面提取有效成分,同样是一大难题。
至于说,某些小说中,拿艾草当原料制作蚊香挣取第一桶金,这却是想当然了。
艾草燃烧之后的确具有一定的驱赶蚊虫的效果,但以艾草为主材料制成的蚊香,很难起不到真正意义上的驱蚊作用,二者的量不同。
世界出现第一款真正意义上具有强力驱蚊效果的蚊香,是在加入了除虫菊之后,而那个时候已经是二十世纪五十年代的事情了。
范进仅仅只是起草了花露水工坊的一应注意事宜,旋即便交给管家福伯去盯着。
会试在即,他还要多多精熟经义,免得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钱财乃是身外之物,权力才是天长地久。
有钱的不一定有权,但有权的一定永远有钱。
于是,府上的下人们就诧异地发现,老爷自打来了京城,除了参加了一场望月楼的文会,大肆采购酒水准备建工坊以外,竟又再度把自己关了起来。
这些日子里,范府不知拒绝了多少各地才子的访友邀约。
只是,距离会试还有三日之期的时候,管家福伯忽然来报:“老爷,那李公子又来了!”
范进缓缓放下手上的卷边书册,叹了口气道:“请进来吧。”
片刻后,李三元人还未至,反倒是他的朗笑声先一步传来:“范世兄,快出来看看,我这次带谁来了?”
范进转头望去,下意识打量起二人来。
李三元他自是熟悉,尤其是相处久了,他瞧着李三元越发觉得他像是自己在南海县的挚友魏好古。
倒是另一人,瞧着竟比李三元尚且更年轻俊逸。
“在下苏州王世贞,久仰范先生大名,今日冒昧登门,多有失礼之处,还请海涵。”说着,给身边的小厮使了个眼色。
小厮会意,当即把礼物交给了管家福伯,复又退下。
范进嘴唇微启,隐隐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待得想起来后,再看向此人时,眼里顿时隐隐透着几分古怪之色。
无他,关于大名鼎鼎的《金瓶梅》的作者兰陵笑笑生的真实身份,有相当一部分史学家倾向于王世贞。
“二位,请坐。”范进囫囵着招呼了一声,旋即命人上茶。
他一边同二人说着话,心里则暗暗猜测着王世侦是不是现在就已写出了天下第一奇书,直接就让皇书一道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咳咳,范世兄,可是我脸上有什么东西?”王世贞见范进不时看向自己,不由得咳嗽了一声。
该死!
自己明明什么都没做,为什么忽然有种被抓住小辫子的感觉?
此时此刻,心底甚至生出了一种落荒而逃的冲动。
“哦,只是觉得贤弟与我一故友长得有些相似,一时间有些恍惚,忍不住都看了几眼。”范进随口扯谎道。
闻言,李三元、王世贞二人皆是露出一副很感兴趣的神色,“若有机会,我们倒是想要见上一见范先生那位故友。”
范进摇摇头,“两年前,我那故友便已溘然长逝矣......”
本就是无中生友,又岂能让你们相见,那岂不是露馅了么?
范进也不管二人如何反应,自顾自地继续‘钓鱼’,“话又说回来,我那挚友,实是天底下一等一的才子,仪表堂堂,俊逸风流,只可惜......”
“可惜什么?”王世贞、李三元二人被吊足了胃口。
良久,范进才悠悠一叹,“可惜,我那挚友,却有一难以言喻的癖好......”
二人闻言,皆是往喜好人妻、男风之类的方面猜,却不曾料到,范进直言道:“那便是喜欢作些亵渎之作,以陶冶情操为要,文笔剧情虽为上上之选,却保守世人误解......”
这一点他绝对没有说话,《金瓶梅》绝响千年,自然是一部内涵极佳的奇书。
即便是再读不进书的人,一旦拿起此书,立时变得手不释卷起来。
李三元听得眼前一亮,莞尔一笑道:“范先生这位挚友倒是有意思得紧,只是恨不能相逢......”
只是,二人说话间,范进却注意到,自从他说出‘亵渎之作’的时候,王世贞的脸色就唰的一下变得有些惨白。
再联想范进此前所说的两年前,那恰恰是《金瓶梅》面世,火爆一时的时间点......
到了这个时候,范进又岂会还不确定,眼前这一位就是正主?
期间,范进寻了个由头离场,不多时,王世贞果然同样找了个借口,跟了上来。
“王兄?”范进哑然道。
只是,王世贞忽地向他行了一礼,咬牙道:“还请范先生替我保守秽书一事,范先生但有所请,太仓王氏必定尽心竭力!”
当王世贞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范进就意识到事情大条了。
他连忙上前将王世贞扶起,连连解释道:“本人只是凭空猜测,并无实据,王兄无须忧心。”
他可不想在对方心中种下一根刺,他更不屑于使用这种小人手段,去勒索对方,进而要挟太仓王氏。
“那为何......”王世贞忍不住说道。
范进面色讪讪,“此乃鄙人一点恶趣味,只为一解心中所惑罢了,总不好当面向王兄直言验证。”
王世贞脸皮微抽,似这等事,但凡还要脸,那自然是抵死不认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