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自己的得意门生,周进自然不会藏私,闱场应试一应注意事项,尽皆一再嘱咐。
范进对此自然是内心感怀,连连应是。
不得不说,拜师周进,绝对是一步妙棋。
作为国子监二把手,周进品级仅在国子监祭酒之下,含权量虽然不高,但在仕林中的威望,却决然不低。
即便是与国同休的公侯之家,在面对周进的时候,都不得不放低姿态,以礼待之。
毕竟,国子监可是掌握着大明朝的一应监生、贡生,勋贵子弟大多云集国子监,相当于有人质在周进手上。
说到这,就不得不提一下监生与贡生的区别了。
贡生共分六种,即岁贡、恩贡、拔贡、优贡、副贡和例贡。
凡此种种,岁贡含金量最高,在进入国子监之前,俱是一应禀生。
恩贡相当于变相的岁贡,每逢诸如新帝登基、大婚和万寿等重大节日,皇帝都会亲自下旨,额外收取贡生。
拔贡亦称选贡,较之岁贡、恩贡含金量略低,主要由各省学政出卷考试,在各州县选拔,择优录取。
优贡同样是由各省学政出卷,每三年一次,针对全省生员举行一次考试,也就是常说的科试,为即将举行的乡试做前期的人才筛选工作。
一旦科试表现突出,即便乡试落榜,也能进入国子监学习。
至于副贡,自然就是乡试被录为副榜的生员,虽无举人功名,亦有机会进入国子监深造。
至于最后的例贡,就是单纯的水货,不成器的勋贵子弟大多是这种货色,虽然依靠恩荫进入国子监,却需要捐纳一笔不菲的银子。
当然,若是金钱大法使得足够巧妙,普通生员也有机会成为例贡。
比方说,与范进相识的严贡生,其实就是例贡。
除了例贡以外,其他五类贡生都有机会在不经会试的前提下入仕。
像是张静斋,就由于早年间在国子监学习,苦等了二十余年,才终于走狗屎运,被委以知县。
至于监生的话,举凡是进入了国子监,都可以自称监生,其中又有恩监、荫监、优监、例监的区别。
勋贵子弟,多是走恩监、荫监一途,以此为跳板,辅以家族势力的能量,这才能步入官场。
“可还有疑惑之处?”周进说得口干舌燥,忙呷了一口茶,抬头看向范进问道。
范进点点头,“学生确实有一桩难事,想要请教老师。”
说着,他将自己的想法娓娓道来:“学生担心,若是会试之中,经义若是做得太过深奥,是否会为试官所不喜?”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吃这个闷亏了,童子试如此,乡试亦是如此。
与他同届乡试的举子文章,他大多了然于胸,原以为原身仅仅名列第七,是其他六人才学更甚,只是观阅之后,却是大失所望。
在他看来,其余六人所作八股文章,显然远比不得原身。
换言之,哪怕是乡试的试官,对于范进的卷子,也很难说就完全看懂看通透了。
在这个方面来说,范进隐隐是有些吃亏的。
现在他就在犹豫,会试上究竟是火力全开,还是收敛一些?
“此事我亦是听说了。”周进想了想说道,“你于八股一道的火候,确是匪夷所思,莫说是其他试官,即便是我也需细细品读,详加思量。”
这还仅仅只是限于看懂,若是让他作出同等水平的文章,他却是万万做不到的。
莫说是他,即便是当道大老,也找不出几个能做出这等天地至文的人来。
“此事你倒是不必担忧。”
周进想了想说道:“你已被糊涂试官耽误多年,如今有机会会试下场,若是不能纵情一展所长,岂不是可惜了?”
“至于试官那里,我已打了招呼,想来是不会出岔子的......”
有周进作保,范进顿时心下稍松,决心不单单要把全部的八股功底拿出来,还要在考场上,再验证一番‘大脑过载’效应。
原身已是庸碌数十载,若是不能在这一次会试上锋芒毕露,实在一桩憾事。
辞别了周进,范进便乘坐马车,回到家中闭关读书。
虽然距离会试只有一日,却也片刻松懈不得。
到了晌午,李三元与王世贞便又再度联袂而至。
不过,此次倒不是邀请范进外出游玩,而是一同前往衙门,登记身份。
范进手上有便宜老师赠予的名帖,倒是免于排队,直接就是VIP待遇,一应流程从简,很快就把程序走完。
在这个问题上,即便是王世贞拿出其父督察院右督察御史的名帖,到底也不如周进的名帖好用。
至于李三元就更不用说了,区区一个通判之子,在京城还没那么大的面子。
随着几人走出衙门,皆是会心一笑。
与此同时,关于此次会试的种种小道消息,也开始在京城流传。
其中,士子们最关心的,自然就是会试录取名额。
这一点,范进已经先一步从周进那里得到了切确的消息。
如无意外,此次会试,朝廷当会录取三百六十五人,较之上一次足足多出近五十个名额,足见朝廷求贤若渴之心。
不过,既然周进能先一步打听到消息,其他人自然也有自己的信息来源渠道。
朝廷取士名额大增,自然让无数士子欣喜若狂,这意味着大家的上榜概率增加了,无论如何都是一件好事,许多人凭空多了几分把握。
“走吧,只盼我等三人,同时登榜,届时岂非大快人心。”
王世贞一攥拳,激动地说道。
李三元同样大喜过望,“不瞒二位,此次会试,我已有几分把握。
王兄出身太仓王氏,衣冠诗书甲天下,又岂有不中之理?”
话罢,又看向范进,只道:“至于范世兄,才思敏捷,世所罕见,更得周司业青睐,此番会试,定是大有所获。”
言罢,三人并行,皆是哈哈大笑,踌躇满志。
落日余晖洒在三人身上,如同给三人镀上了一层璀璨的金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