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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师徒二人

    严嵩眉头皱得更紧张,挥挥手便让小欧阳先下去。

    小欧阳闻言,踉跄着撞出门去,待出了书房,整个人下意识抬头看天,眼泪不自觉淌下。

    拳头下意识攥紧,片刻后又有些颓然地松开。

    他生性不惜被安排,但自入京以来,却形同提线木偶般被人操控,每当他试图通过自己的努力,想要证明自己的时候,总有一个声音提醒他,他是严家的姑爷,注定了只能按照严嵩替他规划的路线走。

    他自认才学不弱于人,从未想过一步登天,只想着通过自己的努力,一步步走上去。

    虽然道路并不平坦,但胜在足够踏实。

    可现实残酷!

    身边的小厮见状,心疼地叫了一声:“少爷......”

    小欧阳擦拭眼角,反倒是宽慰起他,“少爷我没事,只是高兴很快又能进步了而已。”

    唯独,嘴角的那一抹苦涩,出卖了他的内心。

    或许,自己就是一个矫情的人吧。

    小欧阳想罢,收拾了情绪,复又恢复了素日里的形象,钻回自己房中,谁也不见。

    “怎么,觉得受委屈了?”严嵩先是给自己倒了杯茶,想了想又给儿子倒了一杯:“先坐下说。”

    严世藩也不客气,一撩衣摆,大马金刀地坐下。

    没有接过严嵩递过来的斟满茶水的杯子,而是直接夺过茶壶,灌了自己一肚子茶水。

    这才不忿道:“依我看,父亲您是有了姑爷,忘了儿子,连亲疏都不分了!”

    “我怎么就亲疏不分了?”严嵩瞪了他一眼,语气却缓和了许多。

    对于这个儿子,严嵩寄予厚望,同时也清楚他的秉性。

    作为他严嵩的儿子,严世藩性子很傲,但这也不打紧,他严嵩的儿子,性子傲一点又怎么了?

    圣上不就喜欢他这份桀骜不驯么?

    “若您拎得清,就不该让儿子给小欧阳铺路。”严世藩气呼呼道。

    严嵩晃了晃茶杯,不以为然道:“你又不缺圣眷。再说了,你现在已是工部右侍郎,即便这份青词呈到御前,顶多得几句夸赞,难道还能让你主宰一部?”

    “我是不缺圣眷,可谁又嫌圣眷多呢?”严世藩把茶壶往桌上一搁,见严嵩连连咳嗽,不免又有些心疼老父亲,连忙上前替他顺气。

    待得严嵩缓和了不少,这才让严世藩重新坐下,苦口婆心道:

    “你圣眷稳固,姑爷与你不同,若是不替他筹谋,几时才能有出息?”

    见严世藩在听,严嵩也不免多说了几句,“你我父子,我的将来不都是你的,又岂会不替你考虑?”

    “为父年纪大了,不知几时驾鹤,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

    见严世藩又要起身,严嵩忙摆手让他坐下,“你虽颇具才干,但到底伴君如伴虎,需要帮手,咱们严家能多一个顶门立户的人,总归是好的。”

    “父亲您多虑了。”

    严世藩不以为意道:“依儿子所见,圣上春秋鼎盛,性情温和,断不会行那过河拆桥之事。”

    “再说了,这满朝上下,多是庸碌之辈,除了咱们父子,他还能依仗谁?又有谁能替他折腾银子?”

    “圣上便是一日也离不开咱们严家......”

    恰逢此时,有人来报,说是宫里来人,奉了嘉靖帝的旨意,请严家父子进宫,有事相商。

    一时间,严嵩倒也顾不上再对叛逆的儿子谆谆教诲。

    ......

    “老爷,前几日同乡登门,带了不少广东的特产,您今日既然有意拜访周司业,不妨一并带些去。”

    用过午饭,胡盈盈边命人把残羹冷炙撤下去,边开口说道。

    范进还未开口,范母便点头道:“此是正理。”

    “周司业对咱们范家有大恩,更别说进仔往后还需要周司业时时照拂,礼多人不怪,便是再多添置些也无妨。”

    范进自是一一应下,淡淡笑道:“母亲说得是。”

    轻车熟路地来到周府,不用门子通报,范进命人把礼物交给周府的管事,便当先入府。

    周司业此时并不在前厅,而是在后院,自从师徒二人越发熟络之后,便少了许多的繁文缛节,越发自在。

    “恩师......”

    此时周进正在后院开辟出来的一块花圃中忙碌,挥舞着花锄翻地。

    范进扫了一眼,见花圃中栽的俱是些寻常植株,并无名贵花草。

    想了想,当即就要跳过低矮的篱笆,从周进手上接过花锄。

    “你进来做什么,仔细脏了衣服。”周进微微侧身躲过,看向花圃边上一方石凳石椅,“你先去坐一会儿,老师这里马上就好了。”

    “学生哪有那么矫情?”范进不由分说地从他手中接过花锄,卖力地翻起土来。

    周进见他干活有模有样,从仆人手上接过毛巾,边擦汗边惊奇道:“你这农活干得不错啊!”

    范进停了一下,笑着说道:“不瞒老师,学生出身乡野,早年间也曾领略过田园之趣,只是后来举业不顺,一心扑在学业,这才手艺生疏了些罢了。”

    “哦,是嘛?你好好跟老师说说。”周进笑着说了一句。

    当即,二人便说了些旧日之事。

    周进早年同样落魄,因此说起这些,不免不胜唏嘘。

    “老师喜爱花草?”范进不由上了心。

    周进只道,“闲来无事,打发时间而已,并无太大喜好。”

    范进看向侍立一旁的管事,见其面色有异,便知周进言语之间,有所不实。

    正待他思忖着什么时候,寻些难得一见的花草,送予老师之时,周司业忽然开口:

    “贤契今番前来,可是有什么事?”

    不待范进张口,周司业便道:“你我之间,俱可直陈,无须隐瞒,你的性子,难道我还不了解么?”

    “难道没事就不能来看看老师了?”

    范进说了一句玩笑话,随即便把同乡登门祈求援手,以及自己的打算和盘托出。

    周司业听了,忍不住劝道:“贤契可想明白了其中干系?若只是短了银钱,老师这里倒是还有一些体己。”

    说着,又要命人去取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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