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官算是让你当明白了!’
不少人在心中暗暗吐槽,难怪人家能当工部左侍郎呢。
就这份功力,那是常人能及的么?
“可是,陛下那里?”赵文华一阵迟疑,干系太大,他也拿捏不准。
严世藩缓缓摇头,“我们可以瞒下,唯独不能欺上,据实上禀即可。”
赵文华面色变换,良久才幽幽一叹道:“既如此,那么我们就先以假定黄河水患一定会爆发为前提,准备一些灾后的应急救灾预案吧。”
眼下最关键的,就是工部在事实上什么也没干,但必须让嘉靖帝认为工部已经‘竭尽所能’,天灾面前,非人力可以阻挡。
谈到这个问题,一众工部官员当即神情一松。
纸上谈兵,我们擅长啊。
当即,一群人不断拾漏补缺,短短时间内便炮制了一份还算看得过去的应急预案。
这份预案里里外外都透着消极的气息,着墨的重点,主要还是集中在黄河水患爆发后,如何尽可能减少损失,提防激起民变等问题。
“诸位,还有什么要补充的么?”赵文华面色威严地扫视了众人一眼,迎上他锐利目光的工部官员,面色无不透着乖巧。
末了,当眼角余光落在范进身上,神色微微一怔。
当即,赵文华心思一转,淡淡开口道:“范大人,你为何一言不发,可是有什么高见?在座皆是饱读诗书,明理之辈,不妨说来听听,让大家一起帮着参详参详。”
原本还在吃瓜的范进,不期火竟然这么快就烧到自己身上,不过事到临头,他当即强自镇定道:“尚书大人容禀,下官以为,方才工部诸位大人所言,俱是真知灼见,然则重于灾后治理,疏于灾前宣传者多矣......”
“荒唐!”
赵文华还没说什么,当即就有工部官员跳出来怒斥道。
这没眼力劲的,没听严侍郎刚才关于四阶战术的高论么?
真要大张旗鼓地宣传洪灾救治,那岂不是在告诉天下人,黄河水患很有可能会爆发?
届时,工部还怎么推脱责任?
这简直就是在吃工部的饭,砸大家伙儿的锅。
“哦?我倒想听听,范大人有何高见。”赵文华神色不虞,只是还没等他开口,严世藩便饶有兴致地开口。
“高见谈不上,只是一点粗浅见解罢了。”
范进并不怯场,想了想说道:“舆论的高地,我们不去占领,别有用心之人就会去占领,正确的理念,我们不输出,就会被别人输出。”
“一味装鸵鸟是行不通的,不做不错,但怕有人刻意纠错。”
“六部之中,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究竟是坐以待毙,还是主动引导,全在各位大人!”
说完,范进当即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姿态,仿若方才开口的不是他,只老神在在地呷着茶。
“舆论的高地,我们不去占领,别有用心之人就会去占领......”范进甫一开口,严世藩便收敛了笑容,此时更是忍不住细细咂摸。
然而,越是细细品味,便越发觉得大有深意。
同样的,其他人听了,更觉黄钟大吕,就连原先那位开口怒斥的工部官员,都如同被掐住了脖子一般,说不出半句话来。
“那依范大人之见,我们该当如何?”严世藩隐隐已经有了几分头绪,只是还不得要领,但说起话,却是客气了不少。
范进的见解令人耳目一新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他注意到范进方才说话,用了一个‘我们’。
范进淡笑道:“这个却也简单,我们首先得有一份媒介,一个占领舆论高地,输出理念的载体。”
“范大人是说邸报?”赵文华闻言,眉头皱得更深。
看到其他人也看过来,范进缓缓摇头道:“是,却也不是。”
没有继续卖关子,范进直言道:“我们可以借鉴邸报的形式,另辟蹊径,办一份直辖于工部的报纸,如此一来,便少了许多忌讳。”
“这......”一群人面面相觑。
邸报他们熟悉,但这报纸?
倒是严世藩,此时只觉萦绕在心头的迷雾霎时散开,眸中精光一闪,目露赞叹之色:“范大人果然才思敏捷,不拘一格。”
顿了顿,他又有些犹豫道,“只是,想要办一份深入人心的报纸,耗时多半旷日持久......”
面上虽然这么说,但严世藩已经打定了主意,即便在黄河水患一事上,报纸难以建功,亦不失为一桩利器。
“东楼兄,此事恐怕是知易行难。”赵文华见他有些心动,不免苦笑着提醒了一句。
邸报为何只面向官僚,不全面推开?
单止钱之一字,便叫人望而却步。
夺取天下民心,固然诱惑无限,风光无限,但是其成本,却无比高昂。
书本昂贵,报纸何尝又不是如此?
笔墨纸砚的成本,人工抄写的成本,渠道铺设的成本,哪一样不需要花钱?
“范大人所想,未免有些太过于异想天开了……”赵文华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
“话虽如此,但也足见寿铭所思所想,皆与旁人不同。”严世藩倒是难得替范进分辩了一句。
“二位大人所言极是!”
范进一副深以为然的表情,倒是把严、赵二人堵得说不出话来。
赵文华更是白了他一眼,提议的是你,否定的又是你,你这老匹夫到底意欲何为?
严世藩想了想说道:“既然寿铭于占领舆论高地一道有如此心得,正不妨让他试试,赵兄以为如何?”
“这……怕多有不妥吧!”赵文华迟疑开口,末了又补充道:“再者说了,工部也没有这样的先例。”
说完,还瞪了范进一眼,他向来最是厌恶坏规矩的人。
这个范进刚入工部,就这般急不可耐地开辟新赛道,打算建立自己的权威,由不得他不多想。
“没有先例,那就创造先例嘛。”
严世藩摆摆手,做出一副强硬的样子:“我们工部不同于礼部那群书呆子,思路完全可以开阔一些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