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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0.治河之策

    严家父子是真的贪,同时也是真的想治涝。

    只不过到了现在,一切似乎已经有些晚了。

    大规模的修筑堤坝、梳理河道已经不现实,工期上就来不及。

    更不要说,严家父子打算治涝不假,但未必愿意拿出几百万两银子替朝廷填这个窟窿。

    范进猜测,这一次严家愿意拿出几十万两银子估计就已经顶天了。

    几十万两银子,正常情况下,勉勉强强也只能加固一部分河堤,减少洪涝灾害发生所造成的连带损失。

    范进同样参加了这场会议,但全程都没有发表意见,一则他正在筹备报业司一应事宜,二来他也不懂治涝。

    治涝是一门学问,在老旧的、近乎废弃的河道堵塞与堤坝侵蚀的现实下,所能做的一切都十分有限。

    与其盲目插手,事后担责,还不如从一开始就置身事外。

    京杭大运河是大明安定的大动脉,而京杭大运河却要借助黄河漕运。

    因此,黄河流域,尤其是黄河下游的状况,决定着京杭大运河是否通畅,漕粮能否运抵京师。

    可以说,漕运畅通天下安,漕运不稳,大明不稳。

    眼见一干工部同僚个个形同鹌鹑,赵文华心下一狠,直接点名:“久闻范大人有经世济用之才,不知有何以教我?”

    范进一脸懵,心中叫苦,纳闷这究竟是谁造的谣?

    只不过,看赵文华这副样子,显然有杀鸡儆猴的意思,范进当即心神一凛,连忙拱手道:

    “关于治河,下官实在是所知不多,但中医讲究调理,对症下药,这治河多半也差不多。”

    “对症下药?”旁人俱是细细咂摸。

    “范大人接着说。”严世藩眼神微亮,做出了个请的姿态。

    范进思虑片刻,说道:“黄河的特点是流速大,挟沙力强,以下官之见,当务之急,应该是堵口复堤......”

    “那这治河,又该从何处着手呢?”严世藩时而点头,时而摇头,似是心中的迷雾刚被驱散,立马又笼罩上了一层轻纱,总也看不真切。、

    范进正色道:“我们应效仿当年大禹治水,先进行水文水利勘察,分清全局与局部的关系,再对不同的问题,进行针对性地分析,分出轻重缓急,采取不同的措施。”

    严世藩眉头皱得更深,迟疑道:“范大人能否说得再仔细些?”

    说着,命人取来了一份地图,自己则从上首位置走了下来。

    范进屏气凝神,目光落在地图上,一时间脑海中思绪连篇,如同鱼跃大海,足足一刻钟后,才指着地图上一处,神采奕奕道:“洪泽湖!”

    “洪泽湖?”众人依言看去,俱是不解。

    范进深吸了口气,肯定道:“没错,就是洪泽湖。”

    “大家不妨想一想,假如我们在这里修筑一座拦蓄淮河清水的平原水库的话?”

    范进点到为止,没有再说。

    倒是都水清吏司司主程弼率先反应过来,击节赞叹道:“妙,实在是妙啊!”

    见众人看过来,程弼目光炯炯道:“如果本官猜得不错,范大人走的这一步妙棋,当是旨在‘蓄清刷黄’,借助淮河清水,冲刷黄河泥沙。”

    说完,看向范进,面露赞叹之色,“如此一来,至少也能保证京杭大运河运口不至于淤断,确保大运河畅通。”

    大运河畅通才能谈救灾,否则南粮无法北运,纵有万千手段,亦是枉然。

    面对众人惊为天人的目光,范进却是缓缓摇头,“若仅止于此,黄河水患依旧无法根治,只能做权宜之计耳。”

    “若想根治黄河水患,关键还是在大运河。”

    为什么明朝黄河水患犹为严重,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在于京杭大运河。

    为了维系这条大明的大动脉,明朝屡次更变黄河河道,致使黄河水道不畅。

    大运河有利亦有弊,维系天下安稳是利,致使黄河水患频发是弊。

    “依下官愚见,大运河不如新增南运口。”范进想了想说道,“单纯依靠北运口,黄河河道压力太大,可若是双管齐下,黄河水道的压力立马骤减。”

    说完,范进一脸难色,扭捏道:“只是如此一来,工程量未免太大,没有两三年时间,怕是难以功成......”

    “无碍!”

    严世藩连忙道,“范大人所献之策,无论是治标还是治本,俱是世所罕见,已是十分难得。”

    他有预感,一旦自己成功促成此事,根治黄河水患,怕是直接载入史册。

    纵是千难万难,一时难以功成,但回头只要写成奏折呈送给嘉靖帝,后世之人当不会忘了他的‘首倡之功’。

    念及此处,心下更为热切。

    范进笑笑,“不过,相比于新增南运口,下官倒还有另一个权宜之计。”

    众人俱是惊奇,此人莫非是当世孔明?

    否则,旁人皆是束手无策,为何此人总是妙计丛生?

    “除了新增南运口以外,我们还可以在北运口再想想办法。”

    范进的视线在地图上逡视着,最终落在一处,“我们可以将这一条皂河打通。”

    “皂河?”

    不消说,知道这一条河的人并不多,就连程弼这位主管全国河道水利的都水清吏司司主都毫无印象。

    范进只得说道:“这条河,位于宿迁西北一带,由于涝水冲刷,形成了一条天然河道,因土呈黑褐色,故而得名‘皂河’。”

    “时下距离黄河汛期还有不少时日,若是即刻动工,开挖皂河,打通运河,当有不小的把握。”

    范进说得口干舌燥,瞥见一杯热茶递过来,下意识接过,撇了撇茶沫饮了一口,眼角余光这才看到,竟是严世藩一脸兴奋地给他递茶。

    此时,严世藩心中只有一个想法,什么张神童,什么高拱,终究姜还是老的辣的。

    换做旁人,哪儿来这份经天纬地之才!

    严世藩拽着范进的袖子便道:“劳烦范大人回去之后,将今日想法稍做整理,以理成册,回头随我进宫,奏与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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