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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章 光影之下

    准确的说应该是三名侍卫,萧宇认了半天,似乎都见过,尤其是为首的那个,正是赵守中。

    萧宇见他们正是为寻自己而来,安顿好了几个胡人小娃,便从马车上下来,主动迎了上去。

    赵守中抱拳行礼道:“世子!”

    萧宇心中忐忑,他赶忙回礼道:“赵侍卫可有事?”

    这时他注意到赵守中身后斜背着一个足有一人多高的麻布包裹。

    赵守中随即将包裹取下,双手平举,置于萧宇面前。

    “世子,当时事出有因,不得已小人为世子暂管此物,早想一日能物归原主,只因下次不知何时能见,匆忙了些,就在此还予世子了。”

    萧宇提起的心又一次地落下,道谢后赶忙接过长枪,在手里掂量,却不敢在这人多眼杂的地方将长枪外的包裹打开。

    原本站在一旁的几位勋贵子弟也走了过来,郑元仪凑得最近,上下打量着萧宇手中被裹得严严实实的包裹,好奇地问道:“这是什么宝贝啊?”

    “一柄银枪。”萧宇答道。

    郑元仪算是出自将门世家,一听是兵器,眼中立马冒光,忍不住伸手就要去拆包裹。

    赵守中眼尖,一把就将他的手打开。

    那一下着实有些用力,郑元仪手臂上有了条红掌印,他咧嘴“嘶”了一声,恶狠狠道:“你干什么要打我!你一个宫里的奴婢,可知道我父是谁吗?”

    赵守中似乎根本就没把这些勋贵子弟看在眼里,继续对萧宇嘱托道:“此地眼杂,刘长史之物莫要公之于众人眼前,以免被宵小之人再生祸端。”

    萧宇恍然:“赵侍卫,受教了。”

    赵守中笑了笑,眼角笑出了皱褶。

    “世子,保重,请银枪的主人也多多保重。”

    赵守中说罢,带着两名兄弟转身离去,消失在了嘈杂的人群之中。

    萧宇一直望着赵守中离去的背影,他若有所思,或许赵守中与刘世叔也是旧相识,他们之间也有着某种关系吧!

    一旁的郑元仪依旧盯着萧宇手中的布裹,他没有死心,见几个侍卫离开,又想去掀布裹。

    萧宇眼疾手快,一转身,郑元仪又扑了个空,气恼道:“那几个侍卫都走了,我看一眼又如何?何必如此小气!”

    “一杆银枪,乃是我授业之师之物,看了又如何?”

    “我……我就想看看这东西值不值钱,能换多少两银子。”

    萧宇有些无语,他上下打量了郑元仪一圈:“你挺缺钱?”

    “每月就那么三瓜两枣,想从我阿父那里搞点儿钱出来别提有多费劲了,他有钱都让我二娘收去了。”

    “那也别打我枪的主意。”

    郑元仪笑得不太自然:“小王爷误会了,我郑魔王爱胡说八道,那枪……我就随便说说……”

    这时有人打趣:“郑魔王,听说那日在悦来赌坊里,你把郑叔父上阵用的环首刀拿去抵赌资了,被郑叔父好一顿打,不知是真是假?”

    “去去……莫在小王爷面前胡说,那日我手气好,早翻盘了,还赚了几两,刀早给我阿父拿回去了。”

    萧宇无奈地摇摇头:“郑魔王,咱们算是有交情了吧!”

    郑元仪眼珠子转了转,大声道:“算,怎么不算,那晚帮着小王爷打跑了杀手那晚就算!”

    几天几个人也赶忙附和。

    “以后若缺钱的话,就到江夏王府找我,别一急眼就把郑世叔的环首刀拿出去抵,郑世叔哪天要是回到军营,总不能连把趁手的武器都没有了吧!”

    几个人哈哈大笑,郑元仪也咧着嘴跟着笑,主要是他看到小王爷笑了。

    “光借钱,我还不上怎么办?”郑元仪眼中带着狡黠。

    “打白条啊!”

    “这个……”

    “月岁的时候,我再一并把白条烧掉,我们又是两不相欠了!”

    “这……这不好吧!”郑元仪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在这建康地面上,很多人都把他郑元仪当冤大头,只有说几句好话,恭维几句,郑魔王就是兜里没钱也得假大方几次。

    后续让他父郑邵叔给他擦屁股的时候也不在少数,生了如此一个逆子,那位卫尉卿也是没有办法,这祸根也不知道是他哪辈子造孽老天给他降下的惩罚。

    但现在郑元仪眼中发光,这小王爷豪爽,并且他是真的财力雄厚,有这么个冤大头愿意罩着自己,他心里说不出的亮堂。

    “好兄弟讲义气,钱财这等身外之物又算是什么?”

    萧宇的承诺不管真假,已经足够让那几个勋贵子弟热泪盈眶。

    他们踩蹬上马,拱手告别萧宇,决定今晚去那尼姑庵好好结些佛缘,与貌美僧尼彻夜讨论佛法,早日在双修中寻求大彻大悟,不负萧宇对他们的承诺。

    看着远去的烟尘,萧宇无奈地摇摇头,突然觉得当个败家的纨绔也挺好。

    贺晖原本站在稍远处,怯生生地看着郑元仪他们张牙舞爪,见他们走了才敢松一口气。

    而小王爷相貌平和,一副善人模样,跟他说话心里不用太打怵。

    “小王爷,时候不早,咱们上路吧!”

    萧宇看看贺晖,拱手道:“真是叨扰贺兄了。”

    “哪里……哪里……我回府也经过清溪,顺道而已。”贺晖想了想,出于好心他还是提醒道,“小王爷,郑魔王他们平日里虽也没做什么坏事,但他们挥霍无度,您就是有座金山银山,也不够他们上门搬的呀!”

    萧宇淡然一笑:“贺兄所言极是,但贺兄想过,他们真的会上门找我要钱吗?我猜不会……正如贺兄所说,他们非大奸大恶之人,交几个酒肉朋友,那也不是什么坏事。”

    贺晖稍稍一愣,见萧宇颤巍巍伸出左臂,有些暧昧地望着他,他眼神稍乱。

    就听萧宇不好意思地说道:“贺兄,我背上有伤,帮我一把,不然我上不了车。

    贺晖这才恍然,赶忙去扶萧宇。

    佘屈离伸头瞥了萧宇一眼,学着大人的模样:“哎,真是笨……”

    马车在驰道上缓缓前行,很快就融入到了返还的大军之中。

    天长了,此日依旧艳阳高照,一支飞鸟在天空滑过,地面上一支蚁群一般的队伍向着北边的那座大城缓缓前进。

    ……

    宁静的午后,斜阳已经西偏。

    落日的余晖洒落在江夏王府那鳞次栉比的青瓦红墙之间,反射着耀眼的光辉。

    王府深处的那间小院里的书房,如往日一样被擦拭得浑然一新,犹如它的主人从未离去过一般。

    如同过往的每一个午后一样,在无事可做的时候,晴雪总喜欢一个人默默地趴在那座桌案上,细细的感觉着那人在这房间里留下的仅存不多的气息。

    几缕余晖顺着微微敞开的窗棱照了进来,将斑驳光影映照在了晴雪的眼前。

    在那光与影之间,细微的尘埃在光柱中无序地跳跃着。

    晴雪伸出右手,似乎那光柱就在眼前,触手可及,但她每每想要伸手去抓那缕阳光之时,却发现到最后什么都抓不到。

    恍惚间,她感觉到小王爷似乎就像这阳光一样,正是他给她带来了无尽的温暖和光明。

    正是因为有他,她才觉得整个世界有了色彩,她不再是那个无根的浮萍,她开始觉得活着也有意义。

    作为一个本应下贱的奴婢,夜间醒来她时常觉得惶恐,如此福绵怎能让她享受。

    或许经此福绵她会折寿,但只要想起能陪在小王爷的身边,即使折去半世的福寿,在她最美好的年纪香消玉陨那也值得。

    只要小王爷心里有她,为奴为婢那又如何?

    想到这里,晴雪坐了起来,嘴里发出了一声叹息。

    幸福为什么总是这么的短暂,幸福之后却是永无止境的牵挂与思念……

    晴雪的眼眶慢慢湿润了,晶莹泪珠沿着她那已经瘦到近乎脱像的脸颊向下滑落,一滴滴,一颗颗,在余晖下闪着耀眼的金光,洇湿在她的前胸。

    她突然想起了什么,在整齐摆放在书案一侧的一打书卷中找寻,找寻那张被她悄悄保留下来的一张纸。

    那是小王爷写下的一首诗词。

    只因她很喜欢,就在小王爷准备撕掉之前,将它悄悄保留了下来,似乎那日被他夹杂了哪本书里,自永宁长公主府带了回来。

    临走时,物品装了几大箱,那本夹着诗词的书本她明明记得回来后就郑重地摆在了书案上。

    但它到底在哪里呢?

    晴雪找寻了半天,到最后也没找到,一股巨大的失望感顿时涌上了心头。

    在这房间里,除了书页上那些只有小王爷一人能看懂的“鬼画符”,他能留下的笔墨真的是少之又少。

    若那张小王爷认真写下诗词的纸页再不见的话,似乎在这房间里便再也找不到小王爷生活过的气息。

    想到这里,晴雪悲从心来,她的身子忍不住地颤抖着,眼泪又一次哗哗地流下。

    趁着记忆尚在,她拭去脸上的泪痕。

    铺开宣纸,以泪滴代水研墨,左手轻托右臂衣袖,露出藕白一般的小臂。

    她略作沉思,提笔便将记忆中的内容誊写在了宣纸之上。

    别人都不知道,出自官宦人家被削籍为奴的晴雪擅长钟繇小楷,字体工整、精巧而秀丽。

    不多时,她便誊写完了。

    她的笔迹与萧宇不同,清丽而隽秀,而萧宇一直临摹王右军字帖,他的字迹间总有一种类似王羲之的飘逸洒脱。

    待墨迹变干,她才小心地将宣纸拿了起来,小声念道:

    “缺月挂疏桐,

    漏断人初静。

    谁见幽人独往来,

    缥缈孤鸿影。

    惊起却回头,

    有恨无人省。

    拣尽寒枝不肯栖,

    寂寞沙洲冷……”

    读到最后,又触发了她心底那份感悟。

    晴雪抬起头,望着窗外渐渐落于树梢上的夕照,那种与她心境类似的苍凉哀婉之感溢于言表。

    过往的一些回忆似乎在这一刻又回到了眼前,只是那时的欢笑让她更觉孤寂。

    想想当时,小王爷总称这种不讲求平仄和韵脚的“诗”为“词”,他在的时候,总是说她领悟错了这首词中的意境。

    她也总是回以浅浅的一笑,但心里对这首词的领悟却是从未改变。

    尤其是那最后两句,她总是隐隐感觉那是一种期许,一种等待,也是一种承诺,更是一个女子对她心仪男子的一种矢志不渝的守候与爱。

    她开始哽咽,嗓音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变得沙哑,她喃喃地又念出了最后那两句:“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

    “意境不好,有些太凄凉了。”

    那是小王爷的声音,当她上一次偷看到这首词的时候,恰好被小王爷遇到,他也说了同样的话。

    难道这是她的幻觉吗?

    “晴雪,让你担心了。”这绝对不是幻觉!晴雪听到了小王爷的声音,这不是幻觉。

    她缓缓抬头,金色的光影下,一个熟悉的身影就站在门前,一脸笑意地望着她。

    他衣着破败,满脸都有污垢,头上的发髻也有些散了,越发棱角分明的下巴上也长出了胡渣。

    但那张总是和煦温柔的笑脸却是不变,变的或许是眼神中的那份纯真渐渐消散,更多的是一种阅尽千帆后的沧桑。

    他变了,不再是曾经那个无忧无虑的小王爷了,他渐渐有了男人的雏形,一个值得信任与倚靠的男人。

    千言万语涌入心头,却一句都说不出来,她不想让小王爷知道她这些日子里的煎熬,也不想让他知道自己独自一人在外四处打听时所经历的痛苦。

    整整四十二天过去了,他终于完完整整地回来了。

    “晴雪,是不是我这个样子,你都不敢认了。”萧宇拉起衣领闻了闻,一脸嫌弃,“真臭。”

    晴雪缓缓站起,走到小王爷的身旁,两人静静对视,金色的光影映照在两人身上,让人一阵目眩,恍如隔世。

    “没有。”晴雪摇摇头,“小王爷回来了,以后不要再走了。”

    萧宇一脸幸福地深吸一口气。

    “不走了,还是家最好,有晴雪在这里,我哪也不走了。”

    小王爷脸上洋溢着笑容,他伸了伸手,但没敢去拉晴雪的手。

    晴雪突然扑进了萧宇的怀里,久久地抱着他,不肯松手。

    “小王爷,有晴雪的地方就是家吗?”

    “没错,是家,但还不完整,如果......如果我想让别的一些人也住进这里......”

    “王爷总归也要回来,还有......小王爷还会娶世子妃,还有......还有那位红绡姑娘吧!晴雪都不反对,只要小王爷心里有晴雪,晴雪就满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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