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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求援

    萧宇这话说得不假。

    他刚刚才从天牢里被放出来,要是再因为打架斗殴被送进廷尉署大狱,那他岂不是成了个“惯犯”,到时候又得名震京华了。

    见萧宇脸上表情有异,韦艳蓉立马也显得有些沮丧,低着头道:“我知道是强人所难了……但除了崔大哥和小王爷,我实在是想不出找谁来。”

    “没有强人所难,再说……萧宇能平安归来也都亏了韦世叔和艳蓉你了,我父王和韦世叔有旧,咱们也不该那么生分,若不是撞坏脑子那几年,咱们说不定早在一个圈子里斗鸡走狗了……”

    萧宇话里没啥好的意思,但韦艳蓉听得暖和,再看萧宇的眼神那也又温柔了最多,不可否认,她心底里还是挺喜欢这位小王爷的。

    萧宇又用手指轻轻敲了敲车壁,似有盘算:“那谢家可是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的谢家?”

    韦艳蓉一头雾水,她抬起眼帘瞥了萧宇一眼:“小王爷果然好文采,这时候都不忘做诗。”

    萧宇这时候才反应过来,他忘记去关上帝视角了,随口就把唐朝刘禹锡《乌衣巷》中的两句诗句给拽了出来。

    他只希望自己无意间的“臭显摆”别在这位韦家女郎的心里减分才好。

    “自然是顶级门阀的陈郡谢氏了。”韦艳蓉想了想又补充道,“自陛下登基以来,谢氏已经大不如前,但瘦死的骆驼总还是比马大吧!虽然谢家门风森严,但也同样会出几个败类……”

    萧宇沉默了片刻,抬头道:“打架不是正理,拿钱换人也不行,如今谢家家主是谁?不然我去找他家家主理论此事去!”

    “还是不要去找得好。”韦艳蓉脸上似有难色,“这种事情若惊动谢阀老家主,就怕几位世叔、世伯也该知道了。谢家一向以顶级豪门自居,向来瞧不上我们这些武人出身的勋贵之家,我们也不愿与他们来往,到时候就怕郑世叔他们觉得颜面扫地,抬不起头来,遭殃的还是元仪他们……”

    韦艳蓉说到这里脸上有些阴晴不定,萧宇看得出来,韦艳蓉是不想往上惊动,把这事的影响力降到最低。

    萧宇想到这里皱了皱眉头。

    拿钱赎人,以韦艳蓉刚强的性子,她是万万低不下这个头。

    去找谢氏家主理论,那就像是小孩子打架,叫家长来平定事端。这么做可行,一旦牵扯上家主的话,事情就算闹大了,几家勋贵就会觉得失了面子,几个现世宝回去免不得挨些棍棒之苦,被打死也有可能,这是韦艳蓉不愿意看到的。

    看来韦艳蓉是打定主意明天要跟谢家人在朱雀航那边硬刚。

    她找萧宇其实并非是来找他想什么办法的,以她宁折不弯的性子,她是来搬救兵的。

    萧宇欠她一个人情,他必须要还。

    或许在这胆大包天的韦家女郎看来,江夏王爷在建康宫中关着,江夏王府小王爷一个人说了算,叫上满家的家丁护院,那可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此时萧宇再仔细端详这位英气十足的韦家女郎,那张俏丽的脸上目光如炬。

    萧宇只觉得这女郎实在是太强悍了,为兄弟能如此两肋插刀,把她留在深宅大院里绣花那真是屈才了,她真该跟着韦睿上战场,那就是南朝梁红玉、穆桂英……樊梨花了……

    潜移默化的,萧宇有些被她的胆气感染,背上的伤似乎又不疼了,莫名的也有种想要跟她去掐架的冲动。

    冲动归冲动,他掀起帘子望了望窗外,张护院正被冷风吹得瑟瑟发抖。

    就这些货,五大三粗,在外面吓唬吓唬人还行,真打起来,他们也就是绣花枕头,好看不中用,要打逆风仗,这些家伙只能一泻千里。

    若是石斛在的话,只带他一个人去,那也是横扫千军……

    若春和坊的那些侨民也来的话……萧宇觉得自己没脸再去麻烦他们,为了自己,他们已经丢掉好几十条命了。

    想到这里,萧宇有些头疼,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好了,艳蓉,我明白,我会想办法的,这件事你就别掺和了,剩下的事都交给我。一会儿我让晴雪给你换身衣服,弄辆车送你回去。”

    韦艳蓉瞪大眼睛:“你想怎么办?元仪他们还在谢家人的手里,我怎能回家?”

    萧宇定定地望着她:“不回家也行,老老实实呆在我府上,我让府上管事去给韦世叔报个平安,明早让他来接你!”

    “萧宇,你什么意思!”韦艳蓉突然直呼萧宇的名字,激动的脸上似有泪光闪动:“此事怎能与我无关,我说元仪他们还被关着呢!我和元仪他们自小一起长大,亲如兄弟,你让我不要掺和这事,你是什么意思!”

    萧宇没想到自己大包大揽,韦艳蓉却如此激动,但他所做的一切肯定都是为了韦艳蓉好。

    “我帮你把事情解决,把郑魔王他们带回来,你女孩子家家的,在家里老老实实等信儿就好了!”

    韦艳蓉脸上闪过一抹冷笑,似乎还夹杂着一丝讥讽:“你把我当成什么人!我的兄弟有难,我怎能袖手旁观?你太小看我韦艳蓉了。”

    韦艳蓉说着推开车门跳下了马车。

    萧宇心中一急,这倔强的妞儿似乎误会他的意思了,他在后面喊道:“艳蓉,你干什么去!”

    韦艳蓉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回头看了眼萧宇道:“用你的话,去摇人!小王爷,明日无论你去或不去,我都会去朱雀航救他们!”

    萧宇本想让张护院他们去拦住她,就见这位韦家女郎一把推开了牵马的扈从,纵马飞奔向了远处的雨幕。

    萧宇也跳下了马车冲进了雨里,无论他怎么叫喊,他的声音也都被滂沱大雨所淹没了。

    ……

    房间里,炭盆里的银炭忽明忽暗,萧宇裹着一床毯子坐在炭盆边,连打了几个喷嚏。

    站在门外廊道中的晴雪见此情景,秀眉微微蹙了蹙。

    她侧脸看了眼同样湿漉漉的张护院,语调中略带着忧虑。

    “张护院,小王爷这是怎么了?回府之后就这么坐着,像是有什么心事一样……出门还好好的,明明坐在车里怎么还把自己给淋湿了,他身上有伤,现在正是身子骨弱的时候……”

    张勇同样也一脸忧色,对于那个来去匆匆的“小郎君”对他家小王爷说了什么,他也很是好奇。

    但小王爷刚刚对自己千叮万嘱过:外面发生的事不许问,更不许说。于是到了嘴边的话又不得不被重新咽了回去。

    见从张护院嘴里问不出个什么,晴雪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回到了屋里。

    此时的萧宇正望着窗外的雨幕出着神,不知不觉中,温暖的炭火消去了他身上大半的寒意,他也无需再将身上的毯子裹得那么紧。

    但晴雪来到了他的身旁时,他却全然没有在意,思绪还在明日朱雀航约架的事情上。

    直到他感到有人在帮他捶腿,他才注意到晴雪正在他的旁边。

    “在想什么?”晴雪轻声问道。

    “明天早上还得出去……”萧宇答道。

    “小王爷要去做什么?崔管事或者别的管事不能代劳吗?”

    萧宇摇摇头冲她淡淡一笑,他不想将明早约架的事情告诉她,省得让她再为自己担心。

    “那明日里奴跟着小王爷出去吧!今天跟随小王爷出行的那些奴婢们粗心得很,小王爷都着了寒他们也不知道……”

    “不怪他们,也没多大的事情,还是我自己不小心。明日出去得早,去做的事情带着你反而不方便了。”

    “到底是何事,小王爷在这里想了半天了……”

    萧宇摇摇头,依旧没有回答。

    晴雪默默地望着他,发现他依旧望着窗外的雨幕出神,心中不知为什么又开始如前些日子那般忐忑不安起来了。

    她想再问,但想想自己的身份,她还是个奴婢,奴婢要有奴婢的分寸,即使再受宠爱,她也必能行僭越的事情。

    她正想到这里,就见萧宇的视线从窗外转向了她,小王爷的笑容依旧和煦。

    “别为我担心,我不会再去做什么傻事了,明日只是为一个朋友撑撑场面,我欠她的情分必须得还……”

    晴雪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那双黑白分明的清水眸子里依旧写满了担忧。

    “唱首歌给我听吧……”萧宇突然说道。

    晴雪稍稍一愣,脸上立马红了一片:“小王爷,奴会的不多,也就瞎唱两句……那曲《凤求凰》也只是听多了,便会哼了……”

    萧宇淡然一笑,他缓缓闭上了眼睛。

    晴雪望着萧宇,他似乎是睡着了,又似乎是在静静等待着什么。

    她清了清嗓音,轻声唱道:“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她声线优美,唱得如泣如诉,让人肝肠寸断,一曲终了,她自己似乎都有种绝望中想哭的感觉。

    她突然听到了一声叹息,低头见萧宇已经睁开了眼睛,静静地凝视着她。

    她脸上微微一红,却见萧宇对她温柔地笑了。

    她有些害羞,有些语无伦次。

    “小王爷,奴……奴都忘了,奴去看看水烧好了吗,一会儿去浴桶里泡一泡,驱驱寒意……”

    “哦……”

    小王爷似乎走心又似乎没走心地答应了一声。

    就在这时,雨幕中似乎有袅袅的琴音升起,虽然琴声似隐似现,但总给人一种宁静平和之感。

    晴雪尚未离去,听到琴声,她默默说道:“张姊姊又在抚琴了,她的琴音总是让人忘记烦恼,小王爷可听会儿,奴去给小王爷准备洗澡水了……”

    说罢,晴雪便转身离开了。

    萧宇独自留在屋里,他静静听着窗外似隐似现的琴声,起先琴音如蜻蜓点水,宁静悠远。

    但不知不觉间,萧宇突然觉得心情烦乱起来,再去听那琴音,却总有种丝竹间藏兵百万,暗藏杀机之感。

    萧宇猛然起身,走到门外。

    张护院此时还在门外守着,见小王爷突然走了出来,不禁一个激灵,抖擞了一下精神。

    “小王爷,何事?”

    “那琴声……”

    张护院一脸狐疑:“小王爷,那琴音……那韵律太素了,让小人昏昏欲睡……那张琴师不能弹些别的吗?”

    萧宇只觉得心跳不停地加快,他后背渐渐生出了一层冷汗。

    张护院见萧宇脸色不对,慌忙问道:“小王爷您怎么了,小的扶您回去,找人去请郎中……”

    萧宇摆摆手:“让张琴言别弹了!快去!”

    萧宇话音刚落,那琴声突然戛然而止,萧宇扶着廊柱大口喘着粗气。

    张护院慌了神不知道如何是好,萧宇却在这时感到有股说不出来的温暖气息游走于他的四体百骸之中,整个身子也觉得轻松了许多。

    “小王爷,您……您还好吧!”张护院小心地问道。

    萧宇有种虚脱之感,抬头望了眼张护院。

    “小王爷放心!小人不会在外面乱说,什么事都烂在肚子里。小王爷……那张琴师怎么了……”

    萧宇喘了口粗气:“没什么,张勇,你下去吧!”

    张护院有些将信将疑:“小王爷真的没事?”

    萧宇瞪了他一眼,他才灰溜溜地退了下去。

    见张护院走远了,萧宇才扶着墙,双腿虚浮地回到了屋内床榻上,他感觉浑身无力,但凭空出现的几股气流在他体内来回游走却让他倍感舒服。

    他望着头顶上的房梁,喃喃道:“张琴言……到底是敌是友……”

    正想到这里,突然门外的长廊中又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听声音便知那是一个男人的。

    萧宇有些不耐烦,他只当是张护院又回来了,他支着身子刚想坐起来训斥他一番,却见崔管事急匆匆地走到了屋门前。

    “小王爷!”崔管事插手道。

    “我有事正想找你呢!”萧宇眨了眨眼,见眼前的老仆气喘吁吁的,似乎有什么急事,“行,你先说。”

    “小王爷,刚刚朱异朱侍中遣人到咱们府上来了。”

    “朱侍中……有什么事吗?”

    “朱侍中又送回来了二十几个大木箱子。”

    “大木箱子?又送的什么?”萧宇一脸狐疑。

    “活人!里面都装着活人!小王爷,他送了二十几个大活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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