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和、花云这些人最终还是进了滁州兵学接受训教。
而知州衙门主持的考选也在这几天顺利进行。
许多寒门士子与任谦德、李梦庚、郭景祥这些官绅子弟也最终都参加了考选。
但让章诚不得不承认的是,任谦德、李梦庚、郭景祥这些官绅子弟到底受到的教育和历练机会更多,又在元廷任过官,能力上的确是不容置疑的,无论是掌故,还是地理亦或者算筹等方面,都考的不错,乃至策论也很突出。
章诚也俱实向朱元璋说了这些人的能力突出点。
朱元璋听后也还是选择了起用任谦德这些为自己总管府参议,向自己提供政策之类指导与学问上的教授。
章诚对此倒也不担心这些人成为朱元璋参议即朱元璋身边谋士,会把朱元璋带歪。
因为他敢随时拆穿这些人。
而任谦德、李梦庚、郭景祥等官绅也在接下来很配合地让自己家族做起善事来。
一是主动拿出田产给自己家庙设救婴堂,作为专门养育孤幼的田产与慈善机构;
二是设立义学,对族中和亲友子弟免费提供教育;
三是降低租子,对极困难的佃仆还免租一年。
同时。
这些官绅还以响应义军为名,一起筹粮施粥赈济流民。
之所以要一起筹粮,为的是表明自己家余粮也不多,而为之前没有积极赈济找到一个借口。
但无论如何,在章诚的带动下,无论是义军还是滁州城的原有官绅都提升了文明程度,开始扶危济困,开始让滁州城有了很多人情味。
滁州城也因此更加的欣欣向荣。
许多流民赶来这里,使得这里人口激增,商业也恢复的很快,犹如乱世中的一世外桃源。
当然。
如果说,义军愿意按照章诚的要求变得更文明,是因为他们作为底层本就只有进步的动力,已无堕落的空间,而也就愿意主动按照章诚的规矩来变得更加文明的华,那滁州城的地主官绅变得更加文明则是被迫的,被逼成了这样。
毕竟,滁州城地主们本质上的确是最反动的,所以,他们本能更喜欢奉比他们更反动的外来入侵为主子,这样可以衬托的他们没那么坏,反而不怎么喜欢被章诚改造后已经相对比他们更文明的义军,因为这会让他们显不出更文明的形象来,也会被迫收敛起反动的本质。
因此。
他们是没有动力去想着让义军强大起来的,他们只有把义军搞砸的动力,进而让将来为天下之主的人,比他们还反动为好。
反正对于他们而言,谁做天下之主都不重要,都是需要用他们的。
只是对百姓越坏的越好。
于是,任谦德就在一日陪着朱元璋便衣看滁州城的市井繁华情况时,对朱元璋说:
“上位,眼下进城卖粮卖布的百姓越来越多,但大量军饷以粮布的方式发到市上,会造成粮价布价大跌,进而伤农啊。”
朱元璋听后拧眉:“是吗?”
“据闻,目前粮价已经较上个月跌了三成!”
任谦德回了一句,就道:
“所以,以下僚的意思,不如停发军饷,只将抄家所得浮财分于将校即可。”
“这样既能稳住军心,也能避免伤农,还能将多余粮布用来养更多的兵马,进而以争取早日夺取天下,结束乱世。”
同跟着一路的章诚听后不由得问着任谦德:
“足下所说的是伤农,还是伤士绅?现在天下百姓,还有粮食吗?”
“这个……”
任谦德一时语塞。
朱元璋这里则点头道:“是啊,正如章先生所言,现在天下百姓哪里有粮可卖,有粮可卖者,只能是豪右大户的人。”
“上位说的是。”
“是下僚书生之见了。”
任谦德讪笑了一句。
“无妨。”
“章先生原本比你们多愿意去了解一下民生的。”
“据他说,他能遇见咱,就是因为主动去乡野采问民情,要不然也不会遇见咱,遇见咱大嫂和文正。”
朱元璋说着就又笑着道:“兄或许还不知道,章先生也想到了大量粮布以军饷的名义发出来后会伤农的问题,所以他提议设立了官办商行。”
“眼下,官办商行正在抓紧收购粮布以稳价格呢,所以别看现在粮布价格下跌,但很快就会稳住的,因为现在官办商行可不缺银子。”
任谦德听后不由得一颤,与李梦庚、郭景祥两人神色复杂地对视了一眼。
“章先生当为治政能臣!”
“能提前想到官办商行,真正是好谋划。”
“下僚也正好要说担心会有奸商也借机大量抛售粮布,而借机牟利,如今想来有官办商行撑住,当不必有此虞。”
任谦德强笑着说了起来。
章诚只是微微哂笑说道:“军饷制度一撤,军纪必然大坏,到时候受苦的只会是百姓,如果我们打江山是要让百姓承担打江山代价,那我们打江山的目的就不能再说是为天下百姓,只能说是为自己能做天下的主人而打江山。”
“章先生说的是。”
“是我糊涂了。”
任谦德不得不再次回了这么一句。
而眼下,的确有大量奸商在借机抛售粮食,且刻意把粮价调得很低,甚至不惜亏本卖。
本来在这个乱世,粮价应该是奇高的。
但因为奸商故意炒粮,也就使得滁州城在义军被发军饷后,粮价反而奇低,也进一步造成了滁州城看上去比预想中的还要繁华。
许多小民都因此买得起了粮食。
百姓温饱程度大幅度提升,几乎到了百分之百,而没有再饿肚子的人。
但这不是正常的温饱率,而是奸商故意炒作出来的温饱率。
而大量运粮来滁州售卖的也是奸商,不是真正的农民,这个时代的自耕农能活下去就不错了,哪里还敢把粮食拿出来卖,即便有点余粮,也只敢存着。
但偏偏,眼下章诚和朱元璋设立了官办商行,要稳住粮价,且以军法的形式强制要求义军官兵要卖吃不完的粮饷,只能卖给官办商行。
当然,布匹也是一样的道理。
于是,以军饷为名发出的粮食和布匹,除了被义军官兵自己留着作为日常基本需求的开销外,剩余的都卖给了官办商行,有的义军官兵甚至因为粮价布价下跌几乎把全部粮食都卖给了官办商行。
而官办商行给的价也是相对比较高的,所以义军官兵也没有不满,都愿意遵守这個规矩。
故而,奸商们虽然在抛售大量粮食,但却没有机会再通过炒低粮价,进而以极低的成本吃掉大量军饷。
这就造成,看上去滁州城的粮价尽管越来越低,但并没有影响军心,更没有出现大量军士找奸商折价抛售粮饷的情况,只是让更多的民众高兴而已。
而这些奸商的背后其实不少就是任德谦等官绅的爪牙,甚至炒低粮价,本就是任德谦等官绅的要求。
只是任德谦等官绅现在才因为加入了义军而知道了义军官兵没有大肆抛售粮饷的情况。
“这个章先生,是真会算计啊!”
“用官办商行来收购粮食,难怪这位朱将军那么支持他,想必这官办商行就是这位朱将军的!”
“只是这样一来,是不是就意味着我们的粮食白亏着卖了?”
郭景祥因此在回来后忍不住问起任谦德和李梦庚来。
李梦庚则道:“既然他们设了官办商行,我们还是赶紧提醒那些底下的人别卖了吧?及时止损!”
“不!”
“要继续卖!”
任谦德则红着眼,扶着肥头说了起来。
“这是为何?”
李梦庚讶然问道。
任谦德看了李梦庚等官绅一眼,而又揉起肥头来,发狠道:“我们的粮食不能白亏,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借此事要了他章诚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