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诚也很希望滁州官绅富商能尽快认清现实,愿意承认义军在滁州建立的政权,接受这个政权发布的一系列法令。
因为他是真不希望滁州的义军一直停留在无休止的解决不服与宣示威严的过程,而不能尽快发展生产,做大蛋糕。
须知。
现在的义军还是在发展的初期,实力还不怎么强大。
元廷的围剿正在步步逼近。
所以,对于义军而言,是需要尽快发展壮大的,而不能一直停留在清算与镇压不服的阶段。
被斩杀的任谦德也正是利用了义军需要尽快发展壮大的客观需求,而才在一开始企图说服朱元璋放弃军饷制度,把粮食尽可能地用在扩大兵马上的。
现在。
滁州城以程仁墨、翟光森为代表的商贾主动来求见章诚这个知州,询问经商规则,也就正中章诚下怀。
所以,在这些人来求见章诚时,章诚专门从兵学赶了回来,见了这些人。
“只要不是在违背王法的情况下求财,本官是鼓励的,甚至还会适当的给予一些政策上的支持。”
“如果是在主张上与我义军一致,愿在求财之余为天下黎民不饥不寒、华夷有序做些贡献,本官还会给予更多的支持,比如为你们提供低息银款上的支持或者给你们专营之权。”
“比如你们刚才说的铁料、火药这些买卖,不会不让伱们这些商贾参与经营,但是会有更高的要求。”
章诚这么说后,程仁墨等商贾听后颇为兴奋。
程仁墨忙道:“州牧大老爷明鉴,小民亦是汉人,岂会不愿复我中华,不愿助义军救我天下百姓,早立太平盛世?即便州牧老爷不给我们恩惠,我们作为汉家商贾,为恢复中华出力,也是义不容辞的!不然,岂不是为了求财连人也不做了?”
“是啊!”
“商亦有道,我们要是为了求利,出卖中华,出卖汉人,就算被州牧大老爷满门抄斩,也是不冤的,也正因为,我们愿意为恢复中华为救天下百姓而尽一份力,所以主动来求问商税税政,而不敢因此只期义军不征税也。”
翟光森也跟着说了起来。
章诚颔首:“这样吧,既然你们几位这么有觉悟,本官到时候就请你们一起参与商议拟定商税与商道细则的事,而允许你们代表滁州商贾提出相关意见,以使滁州商道更为繁荣,既利你们,也利官府,更利百姓。”
程仁墨和翟光森等商贾皆互相看了一眼,满脸惊喜。
“州牧大老爷仁德如天,不但体贴小民,还体贴我们这些商贾,真正是让我们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如今只有后悔,后悔不该炒粮,不该在那日跟着闹事。”
“我们真正是该死,利欲熏心,不知廉耻,差点就跟着害了州牧大老爷的青天。”
程仁墨甚至因此不由得泪如雨下。
翟光森也跟着哽咽道:“今日才知道州牧大老爷的厚德大度,真正令我们为之前愚昧自私之举倍感惭愧,从此唯有虔诚为州牧大老爷祈福、忠于大老爷的一切指令,方能报其恩德于万一啊!”
“好啦!”
“你们能有悔过之心,本官很是欣慰。”
“以后你们只要尽忠守法,本官对你们只会有恩,不会有威。”
“但本官要把丑话说在前面,谁要是在大是大非面前把持不住,一旦被本官抓到了实证,本官是绝不会手软的。”
“正所谓钢刀归钢刀,恩情归恩情。”
“望尔等明白。”
章诚这时说了起来。
“是!”
“我等不敢忘州牧大老爷之教诲。”
程仁墨等认真说了起来。
接下来,章诚就找到了朱元璋,对朱元璋说起了鼓励商业和商税上的事。
“商业要鼓励?”
“章先生,咱虽然读书不多,但也知道,这天下当以农为本,因为经商的人他虽然更赚钱,但他不产粮食。”
“所以一旦鼓励经商,会不会让更多人只愿意经商,不种地了?”
“这样的话,粮食是不是产的就更少了,天下一旦发生什么大灾,岂不是让会饿死的人比不重商的情况下饿死的人要更多?”
朱元璋则在章诚这么说后,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张冕这时从旁言道:“上位说的是,商为末技,不但不能鼓励,还应压制,如此才是长治久安之法。”
章诚瞅了张冕一眼:“足下此言差矣,如果只把视野局限在九州之内,自然是该抑商,但若是把视野放在宇内呢,则重商不但不会让大灾之时饿殍更多,还可以让饿殍更少。”
章诚这么说后,张冕心里不由得一紧。
朱元璋也沉下脸来,问:“这是怎么讲?”
“上位应该记得之前我画的那幅地图。”
“中华之外,天下可耕之田还有很多。”
章诚这时说起他曾经给朱文正画的地图来。
朱元璋颔首。
而章诚则继续说道:“将来天下承平之后,生齿日繁是难免的,进而出现中华之土地不足以供应所增人口的耕作需求也是难以避免的,而这些增加的人就需要去从军从商,去外面雇人耕作把粮食运回来卖。”
“所以可以说,要想长治久安,不但不能抑商,还应该重商才是。”
“只想抑商,将来天下承平太久后,就会造成一个结果,那就是因为人口激增后进而造成商利增加后,会使商利被控制在少数人手里,即被控制在权贵官僚手里。”
“一旦权贵官僚只知骄奢淫逸,不知恤民,在本身已据有大量财富的情况下还敛财于民,就会使国家败亡的更快,天下大乱的更快。”
“而重商,就可以转移国内多余的人口出去经商,也让大多数人可以去追逐商利,从而不盯着农民那几亩土地。”
“当然,重商不是说轻农,也不是说盲目的推崇商业,而是应该在以农为本的基础上,也鼓励商业,根据实际情况,鼓励人们合理经商取利,使商不能影响农业,而是促进农业,比如荒年粮贵时,为赚利钱而在外面屯田发展农业,丰年粮贱时,为赚利钱出粮于外面缺粮之地而换取耕地或者金银铁等回国,而使国内富藏更多可应对大患的物资。”
章诚说到这里的时候,朱元璋有些领悟过来:“好像是有道理。”
章诚接着又说:“商业目的是为盈利,也会因为盈利追求技艺,追求粮食产量提高,所以重商的话,会令技艺和粮食产量提升,即便权贵贪婪,自然也会因为总的粮食产量提高,而使得民众不至于因为权贵贪婪而过得太惨。”
朱元璋听后点头,然后问向张冕:“章先生说的这些重商的好处,你持何看法?”
“上位!”
“章先生所言虽无可辩驳,但他所言,却容易导致上下失序。”
张冕这时回了一句。
朱元璋问道:“怎么讲?”
张冕看向章诚道:“若人人可逐商利,可因商利而富,那谁还倡仁倡义,谁还老老实实在家孝顺尊亲,在外礼敬官长君王?”
“足下倒是没有说错。”
“重商会让奴役百姓变得没那么容易。”
“首先,重商就得允许百姓出去,出去自然就不能孝顺尊亲,就不能为父母控制,进而不能为官府和地方缙绅随意控制。”
“其次,重商就要承认百姓取利乃正义,那就不能随意剥夺民产,官不能随意侵民,不能随意役使百姓。”
“最后,重商就意味着鼓励百姓追求更好的生活,百姓可以不因为守节而选择饿死选择清贫。”
“总之,就是会改变不把百姓当人的结果。”
章诚这么说后,张冕脸色阴沉了下来,而不得不转身对朱元璋道:“上位,章先生此言是在曲解我的话,我根本就没有要不把百姓不当人,也没觉得抑商就是为了奴役百姓更容易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