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士诚发完怒后,众人皆不敢言,大殿内顿时鸦雀无声,只有他自己上下起伏的喘气声。
因高邮之围解除,而从淮安一带回来的张士诚另一弟弟张士德,不久后看了张士信一眼,而先开口说道:
“我提醒过,向他人买军械甲胄,是不如自己造的!偏偏大哥要听士信的,觉得现在壮大兵马要紧,可以不急着自己造军械甲胄,结果现在,反让他朱元璋因此捏住了我们痛脚。”
“我也没想到他元廷会突然愿意招安我们呀!”
张士信解释了一句。
张士诚道:“士信说的没错,谁能想到朝廷会突然愿意招安我们。”
张士诚说着就又捻额皱眉地指着已经掉落在地上的《中华报》说:
“可是,他朱元璋怎么就知道了我要被招安这事,还怎么在这《中华报》上这么说的这么难听,说的好像,我们张家要是接受招安就是背弃祖宗、就是给天下汉人丢脸,还拿我跟石敬瑭这些人比!”
张士诚说到这里时,张士信低下了头,因为元廷要招安张士诚的消息就是他主动泄露给朱元璋势力的。
毕竟他现在也不想朱元璋和自己这边的军械贸易因为招安而中断,那样的话,他也损失不轻。
而张士诚说后,就面带八分火气问张士德和张士信等人:
“你们说,他宋濂作为儒士,之前不也说大元乃得天命的正朔,我们汉人就该从来自草原的天命吗?”
“怎么现在,他又说我们汉人不该认夷为君,怎么好话歹话,全是他这样的读书人说了算!”
“兄长别太跟这些儒士生气,以免伤着了身子。”
“他宋濂也不过是为的自己个人富贵而已。”
“我们现在要紧的是,赶紧该拿出应对之策来。”
张士德劝起张士诚来,说道:“另外,无论如何,我们现在得组织自己的工匠造军械甲胄了,不能因为有钱,就只知道买。”
张士诚这时冷静了些,且问着主管内政的张士信:“我们有多少工匠可以用?”
“没有多少。”
“一部分工匠参了军,一时也不好抽回来,让他们服役造军械。”
“另外一部分不想上战场拼命的工匠则逃走了,逃去滁州了,因为现在滁州那边竟真的有给工匠发工钱,还不限制他们自己开店铺。”
“还有一部分工匠被朱元璋的人暗地里勾结一些大户把工匠买走了。”
“总之,现在我们统治下的还留着的工匠不及之前两成,关键是这两成里,不少还只是织染与制作胭脂水粉这些女人所用之物的工匠,打造器械的少。”
张士信如实回答起来。
但他没好意思说,他自己也偷偷卖了不少工匠给朱元璋等滁州义军,而从中赚取不少。
张士诚这里听后颇为为难地叹了一口气,说:“没想到,我有一天会因为这些工匠而被难到。”
这个时代,受“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这种主流价值观的影响,从权贵到庶民,对工匠的重视程度都不高。
所以,张士诚等也都没想过他会因为工匠的流失而犯难。
当然。
这也跟章诚本就一开始更重视工匠,也更重视工业,且也有意通过工业制造能力掌控其他势力有关,所以,才让张士诚现在才意识过来,意识到一直在报纸上对他各种吹捧,也在逢年过节给他送各种厚礼的朱元璋和章诚等人,会在翻脸时翻脸翻得这么快,而直接先扣留了他订购的军械,也拒不交还他提前预付的货款。
“没有足够的军械和甲胄,我们接下来即便接受了胡元招安,也得担心被胡元借此机会吞并的危险。”
“更重要的是,胡元肯定会在我们被招安后,对付朱元璋,可现在我们军械不足,就没办法对付朱元璋。”
张士德这时分析起来,然后对张士诚道:
“兄长,我们现在只能先一边加紧招募工匠,打造器械,一边先稳住朱元璋这边,劝他把已经给我们造好的军械送来,同时暗地里继续和朝廷接触,让朝廷给我们承诺给一批军械甲胄以及工匠,以此补足我们暂时军械甲胄不足的问题。”
“而至于接下来,我们是接受招安,还是拒绝招安,最好还是看看江南局势为好,首先就是朱元璋能不能攻下太平路,渡江成功!”
张士德又说了起来。
张士诚听后点头道:“没错!”
“如果他朱元璋渡江成功,这说明胡元是真的气数将尽,咱是不能再接受招安的,得抢在他朱元璋前面,占领常州、平江诸路!”
“但如果他朱元璋渡江不成功,则说明胡元气数未尽,我们得接受招安为妥。”
张士诚说后不久,他另一弟弟张士信走了来,说:“朱元璋派使者来了。”
“好生接待!同朝廷派来的使者一样,给其摆宴接风,且备好需赠送之美人和礼品,规模要比平时加一倍,让其带回去。”
张士诚立即吩咐了一声。
“是!”
张士诚这边知道朱元璋对他被胡元招安的态度时,朵儿只这边也通过《中华报》知道了朱元璋等不让张士诚接受招安的消息。
“他朱元璋怎么知道这事的?”
朵儿只因而沉下脸来。
“啊?!”
接着。
朵儿只又喝问了一声。
“我们江浙行省衙门难道是筛子吗,这么机密的消息,都让他朱元璋知道了!”
朵儿只看向了杨元杲等负责机宜文字的参军椽吏们,一脸阴沉。
杨元杲这时主动上前说道:“右丞息怒,朱元璋知道这事可能不是通过我们,而是通过中书省,毕竟现在京里有不少达官显宦都在和滁州的贼军秘密交易各种铁料、粮食还有药材、硝石、乃至马匹这些。”
朵儿只听后无法否认,只一拳砸在了桌上:
“这他娘的叫是什么事,老夫为他们守他们的基业,他们却在背后拆老夫的台,到底谁才是我大元有如今纷乱局面的罪魁祸首,老夫自己都分不清楚了!”
“右丞当宽心。”
“我们不是为他们,只是为了自己的忠心而已。”
杨元杲劝了起来。
朵儿只无奈叹气,看了一眼《中华报》,说:
“有时候觉得这个宋濂其实说的没错,导致百姓从贼,士绅被荼毒的罪魁祸首,就是我们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