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为什么之前郭枢密、张中丞私底下欲拥戴我为君,而劝我趁着攻下集庆之功,与上位火并时,我没有答应的原因。”
“同时,也是我没有劝上位坐视郭枢密、张中丞可能为陈野先陷害,反而愿意自带兵马为其攻打集庆一事而保驾护航的原因。”
“我们这支义军本来就还不够强大,如果再火并内斗,力量削减后,那就不知多少正直且有志于天下的人才,会因此心灰意冷,进而让清丈田亩的工作进行不下去,更别替所谓分田了!”
章诚这时则主动提起了郭天叙和张天佑在私底下对他说的事。
而章诚这话一出,众人皆不禁看向了郭天叙和张天佑,但倒是没有露出多少惊讶之色。
郭天叙则因此干脆站起身来,直接了然地承认说:“章先生心底无私,要把什么事都摆到明面上说,咱也不是那种做事不敢当的孬种!”
“没错!我是在打下集庆后,和舅父商议决定劝章先生称王,我们认他为主,火并了上位,但这种事,本就是会发生的,就如同除了章先生,你们拥戴上位的,只怕也巴不得咱真被陈野先害死吧?”
啪!
冯国用把桌子一拍,看着郭天叙:“郭枢密,请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是谁都像你这样野心勃勃!”
“我又没提你,你激动什么?”
郭天叙呵呵冷笑。
冯国用亦呵呵冷笑:“我只是看不惯尔这指桑骂槐的样子。”
“上位!”
“你是明白人,应该知道我是在指桑骂槐,还是在陈述事实。”
郭天叙这时则看向了朱元璋。
朱元璋则沉声说道:“争名夺利之心,人皆有之,公当时欲拥章先生而并我部,是人之常情,难得的是,公愿意承认;”
“没错,如果咱没有看章先生的那些书,而开了智慧,也会同公一样,借他人之手除掉公。”
“因为无论如何,公在义军中对咱的威胁,其实比章先生还大,毕竟你是父帅之嫡子,秉信旧礼的人,难免还是会觉得父帅麾下的义军就该由你继承。”
“但现在,咱蒙章先生之义,开了智,知道真正威胁咱理想不能实现的,非是公这个父帅嫡子,而是胡元统治下的那些大地主大官僚。”
“章先生也是一样,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威胁。”
“所以,他没有答应公,要在这个时候与你和舅爷联合,火并咱的人,而是想着尽量保存义军力量,好在接下来做更大的事,去清丈田亩,去分田于民,去复兴中华!”
“而不是先让咱义军内部火并,自己削弱自己,到最后因为实力大减,不得不与大地主大官僚们做更多妥协!”
“比如不得不承认旧礼才是治国之纲,不得不承认咱们是贼,也不敢再立即清丈田亩,甚至也得承认他们为贵,而免他们的徭役,给他们优待,乃至学赵宋,主动削弱军力。”
朱元璋说到这里就看向了其他人:“诸位,咱们要明白章先生的良苦用心,他是个为了中华、为了天下百姓,明明有诸葛之才、诸葛之望,却不愿意做皇帝的君子,乃至也为此不愿意让义军因为争权夺利自我削弱,我们要像章先生学习,把眼光放长远一些。”
“上位说的是!”
张天佑这时咬牙站起身来,一脸郑重:“鄙人有罪,在之前刚与章先生、天叙一起打下集庆时,不该因为自己的个人私欲,有怂恿章先生一起火并其他义军的心思!咱也不知道为啥,带的兵越来越多,官做的越来越大后,造反反而越来越不纯粹了,幸而有上位和章先生俩更明白的人,一直在提点着咱,也没有放弃咱,才使得咱没有走入歧途太远!”
然后。
张天佑就朝朱元璋与章先生拱手一拜:“请上位和章先生受我一拜!”
朱元璋和章诚忙起身回了一礼。
接着。
张天佑就道:“我的确做过意图分裂义军的事,故愿意接受任何惩处。”
“天下之人,贵贱不同,张舅爷于公乃义军御史大夫,天下万民敬仰的和阳侯,于私乃上位与郭枢密舅爷,故鄙人认为,应存其体面。”
李善长这时说起了看的法。
朱元璋点首:“善长说的极是,咱虽然希望天下人都能跟章先生一样大公无私,但也不是说不能宽恕天下人在开智之前受旧思想影响而做出的许多短视之举,其实,欲要行内部倾轧之事的,不只是伱们俩,冯公也曾让咱寻机除掉章先生,而免使得章先生威胁咱的地位,但咱拒绝了他!”
“一来咱知道咱不可能除得了章先生,二来咱知道除掉了章先生,那咱朱家和天下百姓包括整個中华都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咱担不起这个责任,咱要是真这么做,即便成功做了皇帝,也会被后人骂死!”
冯国用这时也有些脸色挂不住,同样只得起身坦然承认说:
“没错,我是这么提议过,但自古以来不一向如此嘛,宋太祖曾有言,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自古争天下者,岂有二虎并存一山的道理。”
冯国用说着又笑了起来:“当然,我没想到的是,上位和章先生会想到加强社权,让天下进入社治的局面,真正是改千年未有之局面!”
“我是既佩服又期待,佩服的是上位和章先生能有如此魄力,为开万世太平不惜开辟一条新的治国之路,期待的是这个道路,是不是真的能上避免昏君独夫误国下避免贪官劣绅害民,进而真正实现海晏河清、国家久盛不衰!”
“我见识有限,只能听上位的,且跟着上位和章先生以及诸公一起试试。”
“毕竟谁造反又真是为了争权夺利呢,还不是为了天下大治。”
冯国用说后就拱手道:“我也请罪,甘愿接受任何惩处。”
“不是说了吗,既往之事不咎。”
“但眼下诸公既然已经加入了大同社,就当不可再有为达到自己利己目的,而不惜分裂大同社,大肆在社内还结私党!”
朱元璋再次陈述起自己的意见来,且说:“都坐吧。”
张天佑、冯国用皆坐了下来。
章诚这时则开口说:“上位说的很是,之前的事,姑且只算你们是受旧礼影响,所以不应再追究,当以功抵罪,不知李、邵二公以为如何?”
“上位和章先生说的极是。”
“眼下还是尽快说说如何限制兼并为好。”
李善长笑着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邵荣跟着点头:“没错,追究起来,谁都逃不了,当年郭大帅排挤上位的时候,咱当时就也没觉得当时任知恭挑唆大帅除掉上位是不对的,也不知道这样做会让义军实力削弱进而不得不与效忠胡元的那些大地主们媾和,进而就更加无法在短时间内清丈田亩,无法造福百姓,直到现在上位和章先生提点后,咱也才开了智,知道义军当能避免内部倾轧就尽量避免倾轧,毕竟这天下大的很,有的是功业等着我们去建立,为何急着要现在就做亲者痛仇者快的事,还不如搁置矛盾、共同进步!”
“邵公此言没有说错!”
“我给你们看过全球地图,九州四海之外,还有许多良田沃野,也有很多生产黄金白银之地,而都等着我们去开发。”
“所以,现在就应该能搁置矛盾就暂且搁置,尽量把精力都放在将来一起去夺取这些资源而富我国家、惠我百姓的真正之中华大一统事业上来!”
章诚这时总结性地说了这么一句。
一时。
旁听席上的常遇春忍不住再次插嘴:“章先生,你说的是真的?九州四海之外,真还有许多良田沃野,有许多生产黄金白银之地?”
“我岂能骗你们?”
“我岂能骗我自己,为此不惜连皇帝之位都不愿意觊觎?”
章诚反问起常遇春来。
一直沉静的邓愈这时也忍不住开口道:“咱相信章先生熟知天下地理!因为章先生说太平有大铁矿,结果太平还真就发现了大铁矿!”
“娘的!这看来,还有的是仗打,不能只是收复燕云就行了?”
常遇春兴奋地问道。
章诚回道:“自然是!比如,经蜀地一直向西,进入乌斯藏,然后再一直向南,翻越一座世上最高的大山后,就可以见到一望无际的沃野良田!”
“哪里的良田比我们九州的良田还多,全是平原,骑兵纵横过去,可以毫无阻碍,关键是那片大陆藩国林立,互不相统,还内部矛盾丛生,跟现在我们中华大多数地方被胡元统治一样,外来人压着当地人,毫无抵抗力。”
“再有,过东南一澎湖琉球之岛后,再渡海向南,就能见到一大岛,那岛上黄金、红铜遍地。”
“除此之外,在我们东边,从明州出海,只需七日就能到达一叫扶桑之地,那里盛产白银,每年取银百万两不成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