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话故事中,猎人对公主产生了恻隐之心,放公主逃跑,然后杀死了野猪,取出了野猪的肝脏和肺叶,交给皇后。
凛绮仔仔细细用斯诺的斗篷把新鲜的野猪内脏给包好,将四个角给系起来,打成一个包袱,然后再抬眼看向斯诺。
从刚才开始,斯诺一直安安静静的待在原地,但是凛绮能感受到他的目光。
斯诺的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身上,像是在衡量什么,她抬起眼,四目相对时,斯诺也并不避开她的目光。
他柔顺的黑发落在脸颊两边,脸上沾上了泥土,显得有些狼狈,但这份凌乱,分毫没有损伤到他的美貌。
他像是沾上了泥土的白瓷,白的更白,黑的更黑。
斯诺特别的安静,凛绮确实不明白斯诺在想什么。
当然,她也并不在意斯诺到底都在想什么。
凛绮将打包好的包袱上的灰尘拍了拍,“好了,这下就可以安心了。”
她望着斯诺,“你现在可以离开了吧。”
斯诺静静摇了摇头,垂下目光。
凛绮:“?”
她的视线顺着斯诺目光落下的方向,往下移了移。
斯诺的斗篷下穿着裙子,凛绮之前在城堡时就看见过,斯诺没有换,只是在外面套上了斗篷。
这是一件款式简单的白裙,露出修长的脖颈和漂亮的锁骨,裙摆蓝色滚边,叠了几层纱,应该算是挺好看的,虽然在凛绮看起来都和睡裙的款式差不多。
但此刻,蓝色的裙摆上显现出些许铁锈色,并且逐渐扩散开来。
凛绮微微怔住。
“对不起,我现在可能没法自己走。”斯诺抬起眼,语调很可怜,“刚刚摔倒的时候,好像摔到腿了。”
“这还有什么‘好像’的?”
凛绮没有多想,抓住斯诺的腿,将他的裙摆掀到膝盖上,斯诺浑身一僵,下意识想要往后缩,却又生生顿住,紧紧盯着凛绮的动作,咬住下唇。
他的膝盖摔破了,并且摔得不轻,破了一大块皮,鲜血淋漓。
凛绮往旁边看了看,他身后的大树边有一片荆棘,还有许多碎石,其中最大的就是斯诺腿边的一块,不仅大还形状锋利古怪,上面沾着血,不用说,斯诺刚刚就是摔在这块如匕首般锋利的石头上了。
他晕倒时压在这块石头上,裙摆又大,又加上外套的斗篷是黑色,所以她才没在第一时间注意到?
凛绮盯着这块石头看,眉头微微收紧。
系统099这个时候才姗姗来迟:[07你没再弄那头猪了吧……我天这又是怎么回事!!]
原本就是因为害怕血才避开,结果一回来,映入眼帘的又是血啦呼啦的场面,系统099一阵嚎叫。
凛绮没理系统,她望着斯诺苍白的脸,眉头不自觉收紧,“怎么搞成这样?”
“对不起……”
斯诺除了道歉什么都不说。
凛绮的手原本握在斯诺的小腿上,手背上忽然落下温热的液体,她怔了怔,抬眼一看,斯诺开始无声掉眼泪。
他的脸色都是苍白失神的,睫毛被大滴大滴的泪水沾湿,他的睫毛太长太浓密了,眼泪居然能悬挂在睫毛上,随着他眼睫的颤动,碎成无数细碎的水珠。
他的眼里汇聚起的泪水顺着脸颊往下落,哭的无声,又控制不住的轻轻颤抖。
“我很害怕……”他停顿了好一会,才用发抖的声音很小声的说,“我现在这样自己离开,绝对会死掉的,森林里的怪物会吃掉我,我自己一个人绝对活不下来的……”
他又停顿了一会,看了下凛绮的反应,凛绮凝视着他,静静听着他说话。他咬了咬嘴唇,眼泪不断。
凛绮叹了口气,“别哭了。”
她伸手触及斯诺的脸颊,去抹他的眼泪,她手指上有未干的血迹,沾到斯诺的脸上,鲜血和泪水混在一起,被一冲刷更显狼狈,凛绮没有想到越擦越脏,赶紧收回了手。
斯诺最开始不动也不反抗。
在凛绮准备抽手时,他迅速抬起手,双手虚虚轻握凛绮的手腕,把冰凉的脸颊轻轻贴在她的掌心中,带着祈求般的垂下眼,“你能帮帮我吗?”
“求求你,帮帮我。”
凛绮一时没有说话。
如果系统099没有因为害怕血液而躲开,此刻估计已经在她耳边叽叽喳喳地催促她救斯诺了。毕竟斯诺看起来这么可怜……
耳边没有系统的声音,周遭似乎一下都变得很安静,只有斯诺轻轻啜泣的声音。
不过,就算没有系统099,她也会这么回答。
“好。”
斯诺噙着泪水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
凛绮愿意帮助斯诺,当然不是因为对他产生了怜悯之心。
她纯粹是因为被刚才斯诺话中的,“如果我一个人,晚上绝对会死掉。”给点到了。
是啊,斯诺现在这个状态,放他在野外,说不定他晚上就被野兽吃掉了。
凛绮是弄不明白为什么和王子结婚就能感觉到幸福,但是凛绮知道,要是斯诺死了,那是绝对再也感觉不到幸福了。
她不能放任这种可能的发生。
短暂的思考过后,凛绮下定决心,“你今晚先跟我回去。”
她决定先把斯诺领回去。
一晚而已,应该不会对剧情造成什么影响,说起来原作故事本来就很简单,故事中跨越的时间却不算短,情节和情节之间,这些一笔带过的时间,也是真实流逝,充满了不可确定性。
就像是现在。
明明原作中根本没有说到公主在逃亡中受伤了,但斯诺被她吓到昏倒,很倒霉的撞在了石头上,就这样受了伤,如果按照原作,斯诺能够顺利在森林中穿行,找到小矮人的木屋,现在就不一定了。
斯诺破涕为笑,看到生存的希望,他立刻不伤心了。
他一笑,就像是雾散去,猛然明亮的天空,毫无阴霾。
“先给你把伤口处理一下吧。”凛绮垂眼看向斯诺的腿,不自觉皱起眉头,“你感觉不到痛吗?”
不说还好,一说斯诺的眼泪又开始往外冒,“好痛,痛死了。”
“那你刚才怎么不说?”凛绮直视着他的眼睛,不自觉加重了语气,斯诺一时语塞,低垂下眼,没有说话。
斯诺找了一圈,四周没有可以包扎止血的东西,她的目光最终落在斯诺身上,这里能称得上是干净的东西,竟然只有斯诺的白裙。
“抱歉。”
凛绮低声打了个招呼,抓住斯诺裙摆的边缘,利落撕开一条口子,再沿着下摆,将边缘都给撕下来。
从裙摆被抓住,斯诺就整个人僵住了。
被掀起的裙摆下露出他的脚踝,他的肌肤苍白,白到像是石膏做成的雕像,只有肌肤下隐隐可见的青筋,让人可以感觉到他是活人,膝盖上摔破一大块,从膝盖到小腿又被拉出一条长长的伤口,鲜血渗出,旁边深色的地面上都有他的血迹。
被握住小腿也没有反应,他似乎竭力绷紧着,估计是在忍痛,绷紧后的肌肉像是大理石,不像看起来那样柔软。
昂贵的裙摆材质柔软,也很容易撕开。凛绮将裙摆扯下了一块,不过她很小心,沿着裙边撕,只撕下了小腿下的部分。
四周很安静,凛绮专心致志,只有布料被撕开发出的刺耳声音。
斯诺已经完全僵硬,一动不动。
布料拿在手上,再撕就容易多了,凛绮轻松将撕下的裙摆扯成长条,选了看起来最干净的部分,为斯诺简单止血。
她一边包扎,一边看向斯诺。
斯诺脸色苍白,被汗濡湿的黑发有些凌乱的贴在脸颊上,紧抿唇角,垂下眼睛,他的眼睫都是很浓的黑色,垂下时自然落下一圈阴影,让人无法判断他的神色。
看起来可怜极了。
伤势算不上轻,至少他自己绝对没办法自行离开,凛绮包好后,就抬起头,沉默注视斯诺。
“刚才为什么不说?”
没什么事都能哭出两斤眼泪来,摔成这样竟然能忍住连吭都不吭一声?
如果不是斯诺一声不吭,凛绮也不至于完全没有察觉到他受伤,他摔倒在地时应该就已经受伤,却连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
“……太痛了,发不出声音来。”
眼看着斯诺眼圈又是一红,像是马上就要掉眼泪,凛绮赶紧结束话题,“好我知道了,你上来,我先背你回去吧。”
斯诺微微一顿。
凛绮却已经蹲下,一脸郑重地交代,“你可以抓着我的肩膀,小心点,把裙摆卷起来一点,不要压到伤口。”
“……”
“怎么了,快点。”凛绮催促。
斯诺咬着下唇,犹豫了一下,勉强支撑着身体,伸出双手圈住凛绮的脖子,耳根泛红的趴到凛绮的背上。
凛绮刚把斯诺背起来,又立刻把他放下。
她回头看斯诺,像是第一次见斯诺一样上下打量他。
斯诺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单脚站立,茫然不解,怔怔回望。
凛绮皱紧眉头,不可置信,声音直线上扬。
“你是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