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淅沥沥的小雨滋润着大地,一群人在闪电的光影里把肥料一把一把地撒到了田里。
天亮了,帐篷里的东西都归了田。
劳作了一晚上的流民,满足地在新搭起来的帐篷里呼呼大睡。
做梦都是香甜的滋味。
付季昌合衣躺了一会儿,天就亮了。
曹副司长在府衙后面客房里养伤。
昨天他没回去。
今天,于情于理他都应该去看看。
好多事儿,还要靠曹副司长帮他。
黑塔把自己的马牵过来。
付季昌忍不住一阵心痛。
他的绝影死的好惨。
他只能骑着黑塔的马下了山。
刚下山远远地看了到骑着马德彪过来的纪晓北。
“怎么又来西山?”付季昌问。
纪晓北有些焦急地说:“我来寻纪德艳,一晚上没回去,今天早上,门口有两只瘦的不成样子的野鸡,和一只小野兔……纪德艳不辞而别了……”
付季昌赶紧下马安慰:“它或许是不想让你送,怕你伤心罢了……”
纪晓北纪德艳带回去猎物就是为了让她放心。
可她却怎么也放心不下。
一大早就来了西山。
纪晓北转向西山,两只手做喇叭状扣在了嘴上,仰头喊了一声:“纪德艳……”
声音穿透山林,惊起一阵阵飞鸟。
马德彪配合着仰头长厮……
远远地山里,传出了隐隐的狼的嚎叫声……
付季昌正准备再次安慰纪晓北。
没想到纪晓北哈哈大笑起来:“他娘的,纪德艳好好的,老娘这就放心了!”
付季昌:……情绪转变之快,是我没想到的。
“我家连风,你什么时候还?”纪晓北转向愣怔怔的付季昌问。
付季昌:啊,刚才不是在说纪德艳吗?
这脑回路,真让人佩服!
“连风,连风昨晚上取了些毒就走了,那四个人的尸体已经移交大理寺了,以后的事由他们全权处理。”
付季昌说。
“那就好!”
“曹副司长在府衙后的客房里养伤,我正要去看他,如果有需要还要黄婆给他诊治一番。”
付季昌说。
“不如,我带上黄婆跟你去看看吧!”
纪晓北很想知道曹大人恢复成什么样子了。
是否有术后不良反应,如果发烧,还要给他弄些消炎药。
付季昌有些犹豫,带她去府衙显然是不合适的。
安州城里都在流传女壮士誓死保护西山农田的事儿,万一让人给认出来……
“不方便就算了,就当我没说过。”
纪晓北从来不做让别人为难的事儿。
“可以的,不过你要乔装打扮一下,扮成我的小厮吧!”
纪晓北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那黄婆呢,扮成小厮的娘?”纪晓北眨眨眼问。
付季昌:这个女人清奇的脑回路,真让人捉摸不透。
我,堂堂安州通判,带着小厮,还带着小厮娘,成何体统?
付季昌咳了两声说:
“那倒不必,她就是我请来的大夫!”
付季昌带她去了客栈,弄了一套小厮的衣服,让她换上。
纪晓北把头发高高盘起,穿上一身藏青色的利落衣衫,俨然像一个俊俏清丽的小厮。
付季昌忍不住多了两眼。
以前她是女人,自己不好意思看,现在她是自己的小厮,多看几眼她能说什么呢?
纪晓北见付季昌嘴角弯弯看着自己,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部。
方才用布使劲勒住了,差点没把自己勒窒息了。
难道还不够平?
纪晓北这辈子,不,还有上辈子,都没去过这么高的权力机关。
她心里暗戳戳地兴奋。
“这样行吗?”纪晓北问。
“行,很好!”
“去接黄婆吧, 我在府衙门口等你们!“付季昌说。
两人分开之后,纪晓北朝南城去了。
黄婆正在家里和连风研究毒药。
听说纪晓北要带她去看曹大人,老婆子的头差点摇掉了。
她死活不去。
“北呀,不是黄婆不去,黄婆不知道当时怎么给他诊治的,都忘了……不去,不去,打死也不去……”
黄婆闭着眼睛,坐在床上,一副视死如归的架势。
她实在是不能见那曹大人。
那天袒胸露背的,都被自己看完了,而且自己还在他身上动了刀子……
羞耻且胆怯!
纪晓北哪里知道这些,只当是黄婆还没从手术的阴影里恢复过来。
好言劝着。
黄婆:不去,不去,就是不去!
纪晓北急了,不能把她绑去吧。
“黄婆,听说那曹大人恢复的不太好,可能昨日的手术有些问题,安州的府医,太医那么多,要不能来请你吗?
万一他死了,可是要追究责任的,当官的弄老百姓,如碾死一只蚂蚁……”
黄婆一听马上坐不住了。
“晓北呀,真的吗?”黄婆惊恐。
“我只是听说,所以央求小幺带咱们去看看,要是能挽救了他,咱们就免得一死……”
“啊,连风还不快给干娘拿衣服,怎么越大越没眼力架了……”
黄婆惊慌之余不忘骂连风一顿。
连风:……
黄婆上了车,纪晓北驾着马德彪快速朝府衙跑去。
一路上黄婆都战战兢兢。
纪晓北安慰:“黄婆,有什么事儿,咱们两个一起承担……”
黄婆的头从车棚里钻出来,大义凛然地说:“晓北呀,老头子要是死了,你就说,都是黄婆把他割死的,你就当啥也不知道,就往老婆子身上推……”
纪晓北一阵感动。
到了府衙门口,纪晓北把驴车停下来,拴到了一边。
守卫看到一头长得如此丑陋的驴,不由地多看了几眼。
纪晓北掀开帘子,黄婆正在搬自己的腿。
“腿软了,快扶黄婆下来……”
纪晓北于心不忍说:“黄婆,别怕,有我在!”
黄婆努力了好久才站稳了,被纪晓北搀扶着往府衙门口走去。
快到门口的时候,黄婆摊开手掌,呸呸朝上面吐了两口唾沫,使劲搓了搓。
她怀揣视死如归、英勇就义的信念朝门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