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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贾宝玉下场县试,秦可卿睹物思人

    “爷这般言辞,袭人都不知怎么说了。”

    她好不烦心,这人说话怎么句句带刺儿?

    别是被晴雯那丫头感染了吧!

    我怕了,大家各不相干,给你赔罪还不成么!

    袭人的意思其实是想说,琮三爷和宝二爷毕竟是堂兄弟。

    应当相互照顾之类的,主要还是放心不下宝玉。

    那位是整个贾府的掌上明珠,自理能力着实堪忧。

    此外则是琮三爷已然取得了县试,她想让贾琮与宝玉交流,并有所提携。

    荣国府西路,绛云轩,春光灿烂。

    贾宝玉一张圆脸囧成了腌茄子,委实苦恼不已。

    他一直都很抵触四书五经、士途经济的。

    无奈于父母所逼。

    他聪明、博学,往后几年祭祀晴雯的《芙蓉诔》以及《姽婳词》。

    文采飞扬、才华横溢,但他读书随性随心。

    专爱看“杂学旁收”,四书五经可没下过苦功夫。

    主要还是不感兴趣。

    “咱们家还缺做官的么?不做官也能荣华富贵地过下去。”

    袭人温声劝慰:“横竖有老太太在,不论成败过去了也就是。

    倒不必累掯自己,琮三爷那儿我去说过,你们兄弟好歹能一道儿。”

    “去他那里做什么?”

    贾宝玉面露苦相,痛心疾首道:“若不是他非要走什么破科举,如何会连累得老爷、太太慌张?

    逼迫我去考那劳什子沽名钓誉的功名?

    就算要论悟性、聪明,我也未必比不上他!”

    “说句难听的,倒也不是为他说话。”

    袭人有些哭笑不得,娇嗔道:“宝二爷,咱们谁是真正随心随性的?

    你说人家读书沽名钓誉,难道天底下所有做官的都是沽名钓誉?

    古往今来做官的都不办事吗?

    琮三爷纵有千般不是,他于咱们家终究是好的。

    西府到了宝二爷这一代,东府到了草字辈,谁还有爵位?

    难道还能吃几百年不成?”

    贾宝玉撇嘴,顿时无言以对。

    ........

    一个县试案首纵然传开,也激不起多大的浪花。

    贾敬中过进士、贾珠中过秀才。

    相比他们,贾琮现在还差得太远,怎么着也要有个秀才功名。

    贾府一堆烂摊子事、顽固的人,礼法、孝道的束缚,他冲不破。

    只能去努力拼搏、想办法逐渐改变现状。

    礼法孝道,连皇帝都要遵守,更何况是他?

    在大楚朝儒学治国的笼罩下。

    所有的人都要遵守游戏规则,不遵守规则的,会被踢出局。

    晴雯和铁牛早已安排了曹达华的下房住处。

    收曹达华为仆的事儿,贾琮回过贾赦也没什么波折。

    他的丫头、小厮本来就少,有几个正好填充。

    是夜。

    沉沉睡下,贾琮拂去了脑海中秦可卿的影子。

    翌日把那篇八股文交给瑞珠,贾琮从此不再与秦可卿私下会晤。

    他自己倒没什么,但人家女子要防范名声。

    私下接触太密,对她不好。

    大多时候都是同秦钟一起,在秦业教授下磨练时文。

    尤其是《诗经》题,这样平淡无聊地过了几日。

    .......

    .......

    三月暮春。

    贾琮从宣武门外西小市廊房的兰陵书社回来。

    径直到府外左方的族学,正门牌匾写有“明心见性”。

    记得上一次来,是一年前的事儿了。

    他在左面石墩上坐下,静心倾听学堂的琅琅书声。

    过会子下课,贾环、贾兰、贾菌、薛蟠、金荣等人。

    一窝蜂地涌出来,不知是是谁先喊一声“贾案首”。

    随即一场人过来围观。

    薛蟠自来熟一般,大咧咧排在他肩膀上:“咱们的贾案首回来了,可见到你了。”

    薛蟠来族学不过是来玩乐的,专挑英俊的男人下手。

    行龙阳之好,并非学习,贾琮去年便见过,但没有深谈。

    “真是贾案首啊!”

    羡慕嫉妒的不少,贾环下巴抬得老高,当先看不下去,冷哼离开。

    贾瑞语气谄媚,道:“琮师弟可是‘衣锦还乡’了,瞧你来可是有事的?”

    贾瑞字天祥,二十出头的年纪,尚未娶亲。

    贾代儒亲孙,父母双亡,祖父严厉。

    在原著中。

    他一直对王熙凤心有不轨,最后被凤辣子使相思计整死。

    除此之外,贾瑞常有那指头告了消乏等事。

    意思是指他,时常用双手解放学习压力。

    贾琮点头道:“来拜谢学里太爷的,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太爷那本‘字眼便用’和‘蒙学之功’,不敢或忘。”

    薛蟠挠头傻笑道:“我家替皇家采办,前儿暹罗国进贡一些上好的猪肉。

    别有一番滋味,你赏脸赴宴么?

    外面街坊锦香院,比里边自在。”

    四下里的学生心知肚明地笑:醉仙楼是西城有名的酒楼,那里有很多姐儿。

    贾琮恶寒地起鸡皮疙瘩,推开他大手,推辞道:“薛大哥怎么突然看得起我,来请我了?”

    “嗨!”

    薛蟠豪气干云:“你道我为啥要请你?还不是因为你中了那什么案首。

    前几个月在梨香院,我妹妹提起你、说你人还好.......”

    见他口无遮拦、耿直爽快的模样,贾琮无奈失笑。

    对于呆霸王薛蟠,在他心里是不想与其有什么交情的。

    这世上的人古往今来,大抵有三种。

    第一是极端的好。

    第二是极端的坏。

    第三是中庸之人。

    贾琮以及大多数人,都是第三种。

    薛蟠却独占前两样。

    他的极端表现在亲情、友情、爱情三个方面。

    大户人家里,薛家的亲情是难得的。

    薛蟠把妹妹薛宝钗气哭了,第二天立马赔罪。

    还时不时就买各种首饰、物件儿,对家人很好。

    友情方面,则是柳湘莲暴打过薛蟠,再救薛蟠。

    薛蟠不计前嫌、结拜兄弟,柳湘莲出家。

    薛蟠哭了好一阵。

    所以,他是一个重视亲情、友情的人。

    而爱情方面........薛蟠的人生没有爱情。

    一面对温良单纯的香菱非打即骂,一面娶了毒妇夏金桂后。

    却立刻跪舔,纯纯的欺软怕硬。

    打死冯渊、仗势欺人也是有的。

    须臾。

    贾代儒出来,薛蟠等人一哄而散。

    贾琮带了礼物来看贾代儒,贾代儒颇为高兴和欣慰。

    鼓励他再接再厉,邀进学堂谈了一会八股。

    ~~~~~

    梨香院位于荣国府的东北方位。

    原是当年荣国公晚年打坐的清净之所。

    薛家进京之后,便腾出来给他们住。

    这里面有个门道:薛姨妈当时对王夫人说,不用西府糜费。

    薛家有钱,吃、用可以自己出钱。

    这一点也基本确立了林黛玉、薛宝钗处境的优势劣势。

    西府下人不会对薛家说什么口舌是非。

    而对黛玉就会,黛玉吃住皆由西府出。

    且梨香院临近后门、后街。

    薛蟠乐得悄悄出去斗鸡走狗、鸣花宿柳。

    薛姨妈宠溺、贾政王夫人都不管。

    院中几棵梨树,叶子繁盛亭亭如盖,翠绿、淡雅。

    卧房内,香菱正忙碌着,她细心地打来热水,给他洗脚。

    薛蟠因为水烫了一点,一脚踢翻铜盆,暴戾恣睢:“死丫头!你莫不是想烫死我?”

    “大爷莫生气,我重新打过。”

    香菱不顾洗脚水溅了一身,怯懦地忙忙抬盆出去。

    薛蟠冷哼一声,香菱出了门泫然抹泪。

    按红楼的时间进度。

    香菱此时还没被收为侍妾,全因薛姨妈卡着。

    往后大约在贾元春加封贤德妃前不久。

    薛姨妈才特意置办酒席,让薛蟠正式收香菱为妾。

    如果没有意外。

    这位苏州甄士隐的千金小姐,悲惨的命运已然注定。

    四月上旬,快要立夏。

    同时也是每年全国各地府试开始的日子。

    “父亲,孩儿这便去了。”贾琮于东路堂屋请过安。

    “嗯,好好考给为父争口气。”

    贾赦双手扶靠椅,因平日里贪图享乐享、鲜有锻炼,有点懒得站起来。

    瞧着小儿子的面容清减了许多、身材消瘦了许多。

    他道必是苦读书的缘故,却不知是恒久锻炼所致。

    双眼瞧木梁:“若是嫌往返费时,你院试一并考了再回来也行。

    横竖家里有你哥哥、嫂子担待。”

    邢夫人暗自撇嘴,这小子是不是有些无理了?

    母亲也不叫了?

    想了想,没好气道:“那一千两银子可要记得取回来!”

    “咳咳.......”

    贾赦不言语,左右请安侍立的贾琏、王熙凤,低着头,还能说什么?

    贾琮沉声道:“太太多虑了,那钱放在社仓,是有日程的,并不是白捐的。”

    邢夫人闻言仍有些不舒服,索性发号施令:“铁牛,还有那个新来的曹什么华......曹达华。

    你们好生看着小爷,不许在外胡闹,乱吃花酒、更不许浪费银两。

    有事急速回报,不准欺上瞒下.......”

    “是,是。”

    铁牛、曹达华青衣、小帽、跪着伏头,眼朝地面。

    出了三层仪门。

    王熙凤扭着丰满的翘臀:“你是真不怕?还是假不怕?

    你那兄弟若是得了父母之心,你该如何立足?”

    贾琏定定看向她,皱眉道:“说什么胡话?亲兄弟何必明算账,他又不跟我争。

    等琮弟取了功名,他在外面当官,到了那时,不单咱们夫妻、族里都要仰仗他。

    倒是你,前儿我还说拿点钱给琮兄弟,你为何不允?当真是妇人之见。”

    她好心为丈夫打算,没曾想却被当成驴肝肺。

    凤辣子顿时炸了毛:“好好好!我是妇人之见。

    我的钱就是我的嫁妆,那都是我们王家的。

    不是你们贾家的,想要拿我的钱讨人、没门!”

    贾琏气势瞬间软下来,哄道:“得得,都是你的,我就这么一说,何故生个什么闲气。”

    “我生闲气?”

    王熙凤丝毫不让,冷笑道:“那你也去考个功名,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罢罢,是我的错,少说几句。”

    贾琏苦笑:“我都买了个五品同知的官身,还费那劲儿考个什么!”

    平儿抿了抿唇,默默无言。

    与此同时。

    贾宝玉也收拾妥当,茗烟、李贵、扫红、锄药等小厮跟了一大堆。

    被褥、衣物、美食拖了一马车,看这架势。

    倒像是某个富家公子哥出门旅游的。

    贾琮摇了摇头,有些望尘莫及。

    贾宝玉四书底子多少有一点,在贾政、王夫人压迫下。

    渐渐地被动地学了八股,因为通灵宝玉,天降祥瑞。

    贾母、王夫人等盲目地相信宝玉不比任何人差的。

    这就匆匆上阵。

    按照惯例,府试之前有一场复试。

    专门给县试不过的人再考,过了就能参加府试。

    同理,院试之前也有类似的复试。

    贾宝玉此番正是要先考这场复试,回头再一起考府试。

    不可否认的是。

    贾宝玉幼年之时,因贾元春已经教过他诗书。

    元春与宝玉,名是姐弟,却情同母子。

    所以贾宝玉肚子里是有点墨水的,无可质疑。

    原著中:“大观园试才题对额”。

    就是下一年,对联、见解,张口就来。

    贾宝玉尤其喜欢《庄子》。

    一切准备就绪,坐在马车。

    贾宝玉信心满满:“不就是考一场童试么?倘若我用心学个一二。

    哪有不中的,届时就等林妹妹大吃一惊。”

    贾宝玉此时对待女人,没有专一之说。

    要等到十五岁时“识分定情悟梨香院”。

    他的情感观才发生转折。

    秦府。

    “张生若曰;世之好色者,吾知之矣。

    来相怜,去相掮也。

    此无他,情动而来,情尽而去耳......”

    “最可念者啭莺声于花外,半晌方言......”

    “更可恋者,弃玉趾于残红,一步渐远......”

    这是一篇以“西厢记”一句话为题目的游戏八股文。

    这篇八股文此刻被捏在秦可卿手里。

    破题、承题、起讲.....等等样样俱全。

    秦可卿看得入神、唇角微勾,再继续往下看:

    “噫嘻!招楚客于三千,似曾相识。

    倾汉宫于一顾,无可奈何.......”

    这两句是化用战国宋玉“登徒子好色赋”。

    以及“汉书”李延年的“北方有佳人,一顾倾人城”。

    整篇文章,论点鲜明。

    每一处都是紧紧扣住题目的“秋波”二字来陈述、论证。

    “招楚客于三千,似曾相识。

    倾汉宫于一顾,无可奈何......”

    秦可卿又笑又叹,睹物思人。

    蓦然之中一翩翩情景浮上心头。

    尤其是那一句“弃玉趾于残红”。

    不正是述说他们在固安荒林的经历吗?

    待目送秦钟出门赶考而去。

    秦可卿心道:“就这样罢,我不能陷你于不义。

    师弟。

    祝你明年春闱高中,金榜题名大登科,洞房花烛小登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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