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中。
王浩道:“党争误国.......”
“我知道,可党争不是由谁发起的。
皇储一日未定,它就会存在!
还好目前的局势,内忧外患说不上严重。”
贾琮沉声道:“不争斗,就不能脱颖而出。
不能胜出,就不能爬上去!
不能爬上去,什么也做不了。
冲破不了樊篱,只能永远关在四角的天空。”
众人闻言一阵沉默!
他们才是初入官场的人,历经一次生死险境。
更加明白宦海无情,沉浮难定!
同时,这一次也加深了四人的连结纽带。
倘若只以利益为连结。
那贾琮这个官场就很危险了。
很多时候,感情连结往往能破局。
利益和感情需要一个平衡点!
秤砣和秤盘的倾斜。
决定于贾琮这条秤杆,很多东西他也要慢慢摸索。
他们几人又谈了些兰陵盟的近期状况。
随着四人名望增大,不乏有人慕名而来!
贾琮、王浩一致决定宁缺毋滥,务必要严格考察!
王浩又说了些诗会的安排事宜。
四人商榷好了,他们告辞出去。
其中王浩也是权力渴望比较重的。
对于贾琮毫不留情地反击吏科都给事中!
王浩一点都不反对,甚至举双手赞成。
因为这关系到他们的前途。
“琮三爷,有几个进京述职的外任。
门外送了礼,是收还是退回去?”
铁牛进来回禀,有点怕地不敢挨近。
贾琮问:“哪里的外任?送了多少?”
“一个是咱们府上的知州赖尚荣。
还有几个是云南四川的县令知府,不是送钱!
他们把金银镶嵌在笔和砚台上,有两箱。
司棋他叔说怕有百十斤。”
百十斤金子,外任真他娘有钱啊!
贾琮想了想说道:“让他们抬出去。”
铁牛小心地出去了,也不敢去回贾赦。
不然贾赦一定要收。
贾琮只是小小肉疼了一下,他并非不爱钱!
但他名气一涨。
收受贿赂可是会成为敌人的大把柄。
而且这个举动一开,会愈演愈烈。
崇祯一朝十七年五十相。
然而温体仁这个大奸臣能干八年首辅。
内忧外患他根本不管,专门玩内斗。
甚至死后崇祯都信任他,谥号“文忠”。
有一点温体仁做得很好,就是清廉!
他的清廉就比海瑞差一点,敌人在这方面都找不到证据。
再加上此人心机极度深沉,竟然蒙蔽了崇祯八年之久!
始终认为他是忠臣,直到周延儒反击。
崇祯恍然大悟“温体仁有党”。
这一点。
贾琮完全可以学学温体仁!
但是在个人利益和官员职责上,也需要平衡。
温体仁的毫无底线,不管国事。
贾琮是不会学习的。
.........
“凤丫头,还得多亏你啊!”
王夫人感叹道:“你姑妈(薛姨妈)那边最近又出了几庄坏事,我怎好向她开这个口!”
贾府的账本,实际上从王熙凤当家做主开始!
就已经入不敷出了,爷们又不会算计,挥霍无度。
其二;是奴才的层层克扣。
奴才,是贾府数量最多的一种人。
小到一个轿夫、守门、粗使丫头。
都要拿钱养!
而那些主子主母的嬷嬷、陪房势力。
在一定形式上代表主子主母。
辈分低的族人也要喊叔叔、姐姐。
笼络钱财的手段就更是不凡了。
当然。
主要的开支还是属于主子们,先说穿的!
王熙凤所有的衣服首饰加起来,少说也有几千两吧?
每年过年过节,又怎么能不增添?
哪有减少的时候?
再说吃的,也不用全家!
几个主子聚会,上百两也是要的吧?
这就是一家民户好十好年的生活费了。
更何况一个主子过生日,动辄数百两银子呢?
人生苦短,及时行乐,这话没错!
特别是从个人来说,但也要量力而行。
只有吃馒头的钱,那就不要吃米线。
而堕落中的贾家为了面子,丢掉里子。
一直在超额支出!
故而王熙凤早年就知道敛财,为自己打算。
但是。
王熙凤虽然有敛财手段,她却不会顾及别人的。
完全收进自己腰包!
对于整个贾府的没落形势,没有任何一点挽回。
王夫人的钱财。
除了嫁妆,就是管春秋两季租子的周瑞孝敬进来的!
红楼之中没说是何原因让王夫人送不起礼物。
还要让王熙凤出钱给她做遮羞布。
从朝廷的大局势来看,根本原因是乾德皇帝在弥补国库亏空。
摊丁入亩、士绅一体当差纳粮这两条。
使得勋贵家族、士大夫集团的财产大幅度跌落。
王熙凤试探的问:“姨妈这边不成,贵妃娘娘那里.......”
“那也只是个脸面,你数数娘娘的赏赐。
怎么够那庞大的开支?”
王夫人这话不错,贾元春的赏赐,只是象征性的!
乌进孝这个庄头也认为贾家是金山银山堆满的。
当时贾蓉就取笑,那只是一个脸面。
贵妃娘娘也不能把国库往贾府搬。
“前儿既然木已成舟,我就进宫向元春说。
宝玉眼看着就要成亲了,届时各种花销还不知道多少。
老太太如今执念也消了,剩下的就是想亲眼看着宝玉结婚生子。
你知道我不大识,早年宝玉的诗书都是元春教的。
识字认字,比贾琮都早了几年......”
“元春这么做,一也是为解老太太在孙子孙女身上忙不开的心思。
二么,毕竟是亲姐弟,总要比别人亲密一些。”
“这会子老爷在外书房跟琮哥儿相商官场的事。
再说老爷任了学政回来,我虽不懂男人读书仕途的事。
却也听说过,学政倘若露点口风。
一省不知有多少秀才拿银子孝敬呢!”
学政可是掌握着一个省读书人的功名前途。
想要钱自然容易。
而且聪明的学政能够办得滴水不漏,仕途金钱两不误!
那可是省教育厅厅长啊。
王夫人面露愁苦:“可老爷不收钱也就算了,一年一百多两俸禄。
还不够送一次礼,反而车马劳顿。
还些都是要从家里面拿的.......”
王熙凤暗暗琢磨,按贾政的为人,不是没收钱!
而是被亲信奴才贪了。
贾政都不知道,她们夫妻关系比较僵。
王夫人怎好深管贾政的奴才!
再一个。
贾琮功成名就。
而贾宝玉举业未进,背后议论定然不少。
王熙凤表示道:“我就说过家里的钱,没有进来的份,只有出去的份!
这会子叔叔病逝,前儿接了讣告。
琏儿去了回来,那边也是走的走。
散的散,闹的闹.......如今看来。
能进钱的,就只有琮哥儿一个了........”
“嗯......”
王夫人眼睛一眨不眨,透出狠辣。
王熙凤出主意:“按往年的惯例,太太当家。
琮哥儿的钱怎么能不归公呢?
这事只管找他房里管账的两个丫头。
没有不答应的,也能缓缓暂时的困境。”
“这个主意倒是不错。”
王夫人露出笑脸。
此事不用回老太太都可以,宗族就是这样。
至于贾琮的心情.......
王夫人、王熙凤便不管不顾了。
让贾琮恶心一下,她们也觉得出气。
王熙凤三角眼一转,又道:“再一个节俭的法子!
园子、各房的丫头,用不着的人。
都可以裁出去。
也免得赵姨娘天天抱怨短了月钱。”
“嗯......”
王夫人冷哼一声:“这个法子倒好。”
正好也可以打击一下赵姨娘、周姨娘的气焰!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憨睡?
王熙凤还是用老办法。
第一;讨好贾母。
第二;讨好当家的王夫人,如此。
她的地位就巩固了。
出去时玉钏掀开帘子,玉钏姐姐金钏被贾宝玉、王夫人逼死了。
伺候更加小心,王熙凤正眼也不看她。
回了东路院子,又见她哥哥王仁进来堂屋!
王熙凤拉女儿贾巧出来见:“哥哥过几日要南下了?”
四大家族的根基都在金陵。
王仁本就是金陵上来的。
他大叹苦经:“原是想着,妹妹和我都是大房!
如今叔叔死了,婶婶的子嗣也都死光了。
该让我兼祧,做两房的继承人,可婶婶就是不让。
不同意。
她的陪房有几个还在做官,宰相家里七品官么......
为这事,据说没少受御史弹劾!
又听说那几个人托了贾雨村门路。
贾雨村为了自保,反参一本,撇清干系。
给吏部送了礼,到底保住了!
我又没功名、没爵位,有些怕他们。
怎么争得过?”
王熙凤冷笑:“贾雨村真是一白眼狼了!
当初还是我叔叔给他上保本呢!
不由哥哥兼祧。
咱们王家在京的财产,婶婶能独吞了不成?”
王仁摸摸贾巧儿的头,尴尬道:“其实财产也没多少,还有些奴才卷了金银逃跑了!
有些田地庄子的管理奴才。
另找有势力的人投了,婶婶又能如何?
我还是扶叔叔的灵柩,回金陵吧。”
贾巧儿拿一个佛手敲舅舅胳膊。
这个佛手还是从姑姑贾探春的秋爽斋拿出来的!
王熙凤只觉得不甘心。
王仁观察着她的脸色,想了想又道。
“妹妹也别想这事了,听说还有人再参。
这么下去,叔叔家恐怕要像甄家一样被抄了。”
王熙凤闻言心里一惊,抄家不是不可能!
当朝皇上最喜欢抄家了。
没准能从叔叔家抄出来几十万。
她婶婶也是只顾自己。
不定转移了钱财,留后路。
趁她出神之际。
王仁偷眼瞧了瞧这个小外甥女,确是一个美人胚子.......
若是转手卖给人贩子,几百两应该谈得下来。
正好他最近手头紧。
王熙凤不知哥哥的贼心思,反而劝道。
“我们家的环老三,贼眉鼠眼、心术不正。
哥哥别和他走得太近了。”
“哎、哎。”
王仁唯唯应声,心里却道:“对啊,我可以让贾环那小子做内应。
然后把巧姐偷出去卖了.......岂不是神不知鬼不觉?”
想到此。
王仁看向外甥女的眼光,就是一坨小银山,闪闪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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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家进京以来。
邢忠、邢母两口子被安排在荣国府东路的房间!
是邢夫人派王善保家的安排的。
邢夫人虽然和亲弟弟形同陌路,只认钱不认人!
这点安排还是要做的。
不过。
当时邢夫人脸色很不好看,害怕自己出钱!
邢母说:“日常费用我们自己出”。
邢夫人才放心了。
邢岫烟则是被安排到缀锦楼,和贾迎春同住。
这天要见贾琮,她拉了迎春一起出来。
贾迎春道:“我也奇怪,你们邢家既然要给琮弟银票。
为什么会等到今天?”
“让姐姐见笑了,我们家小门小户的。
父母怕往返的费用不够,就有点踌躇。
我和他们争论,这才有了结果。”
邢岫烟强笑着撒了个谎,说话不自然。
她父母的心思并不是这样,而是在等一个结果!
谁知贾琮和林黛玉定了亲。
他们也自知正妻无望。
便退而求其次,想让女儿做妾!
父母的意思,是要等这事定了才把银票支过来。
这种事情,邢岫烟怎么能随意说给人听?
而且又有传言。
薛蝌那一房想过来问亲。
她虽是超然物外。
然而,毕竟是生活在世俗里面的。
“嗯,此事还有人知道吗?
最好不要传开。”
贾迎春生怕贾琮一切辛苦,都是为他人做嫁衣裳。
“只有林姑娘知道。”
邢蚰烟近来时常往潇湘馆跑,二人一来二去,竟成了好闺蜜。
邢蚰烟情商高、会处事,把自己的位置摆放得正、行事也不拘小节。
几番相处下来,黛玉也被这个温柔知性的姐姐吸引。
那院子有后门,可从南北宽夹道直入!
曹达华目不斜视地在守门。
迎春带丫头进去了,笑道:“这人是个傻子,守门是在行了。”
二女正说着,就见贾琮过来了。
“你怎么说呢?”
邢蚰烟最近所见所闻,也大致猜测到了一些,遂问道。
贾政的意图很明显,扶植贾琮!
接近皇帝,保住贾家。
因为贾政、史鼐已经引起皇帝厌恶了。
窝藏赃银,革职处理。
贾琮闻言微微一怔,差点没反应过来:“还没有影,过了元宵才是会推入阁。
争斗激烈,己卯年才大选考察。”
他的话只说一半。
贾元春笑着插过话道:“我们也听不懂,蚰烟是特地来寻你的。”
“是给你转银票的,有一千两。”
邢岫烟轻笑,从袖中取出一沓银票。
“各地的银票银两换算都不一样。
京师一两应该有一吊,一千个铜钱!
我们是在金陵钱庄换的,不然北上也麻烦。
等过了年,就要回去了。”
贾琮大方地收了,没有不好意思。
邢家现在是中产阶级!
而且没有什么争斗,他不必担心。
犹豫再三才道:“我现在脱不开身,有空了再过来看你们。”
邢岫烟淡淡地点头,心中有些失落。
贾琮竟然连一句挽留的话都不说。
按照时间进度。
红楼梦前八十回已经完了!
查抄大观园的情节还没有出现。
虽然是以傻大姐的绣春囊作为导火索。
但王夫人发动查抄。
晴雯被王善保家的等人厌恶而告状。
王夫人讨厌她是一个根本原因,查抄也是王熙凤带头。
而现在王熙凤不管家、晴雯跟了贾琮。
自然蝴蝶效应改变了。
对于迎春来说。
还有一幕王嬷嬷、住儿媳妇合伙欺负她的情节。
“懦小姐不问累金凤”。
又因为王嬷嬷一开始就被贾琮出击。
撵出去了,这一幕也没有了。
因此,贾琮还不大担心贾迎春。
再说贾惜春。
东府既然灭亡,“失孤介杜绝宁国府”自然也不出现。
蝴蝶效应影响之下!
贾探春发怒。
扇了王善保家的耳光的一幕也没有了。
“绣橘,你等一下。”
贾琮在门外叫住迎春丫头,绣橘重新回来。
贾琮见她们走远了:“这三百两银票给二姐姐吧。
买办不要用住儿,托我房里的铁牛。”
“我代我们姑娘谢谢状元爷。”
绣桔眼圈一红,福礼走了!
谁都知道。
大老爷只顾自己享乐,根本不管迎春。
邢夫人呢?
一个铜板都抠不出来。
而且迎春如果定亲,贾母也不会深深过问。
现在除了贾琮这个兄弟,谁还会管自家姑娘死活?!
绣橘这丫头与铁牛比较亲近!
其二;是也会护主。
听说了住儿媳妇欺负迎春,立马就要去说。
纵然迎春房里,司棋才是大姐大。
但是司棋个性比较张扬,打压柳嫂子。
难免会独吞一些。
绣橘出了前门,转头吩咐道:“你可要好好办事,不然琮三爷撵了你。”
铁牛咂咂嘴:“不劳费心。”
——————
贾琮前脚刚回到院子,后脚晴雯便拿着账本立刻围了过来。
少女小脸上泛着几分担忧之色。
“爷,方才二太太寻我和小红过去商量自立厨房一事。
还想让我们把卖书进来的钱,归总账。”
“归总账?”
贾琮春凳落座,接过晴雯递来得茶,闻言眉头一皱。
“她想归到哪里?”
“西府的银库账房。”
说起这个。
晴雯就有些气不过:“二太太说这是迟早的事,宗族如果不互帮互助!
爷轻则家庭不睦,重则被人弹劾。
会被人戳脊梁骨,说你不顾宗族大义。”
“不行。”
贾琮先是吐出两个字,接着又加重语气。
“绝对不行,咱们的帐如果归公了。
就算自立厨房又有什么用!
有一就有二。
是不是我每年的官职俸禄也要归公?
那就让她们单去户部领啊?
看谁肯批?”
晴雯撇撇嘴,气愤道:“我说也是,二太太看着慈祥。
却没想也是个尽会算计人的!
只顾要钱、不肯出半分利。
天下间哪有这么好的事?”
贾琮摆摆手:“好了,你先去吩咐小红。
让她安心做好自己,其他事交给爷去办。”
“哦。”晴雯乖乖的退了出去。
贾琮看向荣禧堂的方向,眼神泛冷:“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真当我贾琮还是那个一介白身的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