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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五十九章:羞辱王熙凤

    往常用的最顺手的人,不是来旺夫妇。

    不是林之孝家的,也不是柱儿那些小厮!

    而是平儿。

    平儿智商情商都高,着实帮她分担了不少事!

    可如今这光景,唯有依靠自己了。

    惊慌过后。

    王熙凤迅速冷静下来。

    脑海里有又运转起来那种不算计死贾琏小妾不罢休的计谋。

    王仁是她亲哥哥,这种丧尽天良、毫无人伦的事情!

    她也不是没遇到过,贾瑞不就这样。

    当初贾珍觊觎儿媳,她也有所察觉。

    但是她没有怀疑过王仁,究其原因,是分别了多年!

    哥哥王仁常在金陵老家那边,纵使见面。

    也是好长时间一次,不知他早已不是儿时的哥哥。

    这半辈子即使视平儿为亲信,亦是私下每有防范。

    关系微妙,更遑论他人?

    因此王熙凤也怀疑这个金贵不尽不实,半靠在软榻的身子挺起来。

    “你是听错了?还是拿花言巧语来哄我?

    我问你,哥哥一早走的是陆路、水路?”

    梳着三丫髻的金贵,尽管私底下也和丫头们议论过。

    他们家这位嫁入贾家的千金小姐,居然害死了夫家的妾和子。

    如何不堪之类的,但是回来了,小姐也是主子!

    又赏了她一两银子打听事情,那可是准姨娘一个月的月薪。

    便硬着头皮做了,急忙辩解道。

    “是陆路,咱们王家二老爷任官的时候。

    家下无论哪个爷,都能用驿站的勘合........”

    金贵的声音犹如大珠小珠落玉盘。

    “一天时间的驿站陆路,七十里到良乡县固节驿!

    六十里到涿州涿鹿驿,六十里再到汾城县汾水驿.......

    一个白天,快马加鞭也过不了涿州。

    去南京、浙江、福建的驿路只有这一条。”

    “小姐不知,咱家大爷是个手里没钱的。

    往前听说薛家的薛大爷也是这般。

    算起来咱家大爷可也不是,酒楼、赌坊!

    成日家的逛。

    而驿站不用自己出钱,大爷必走这条路。”

    “再说咱们现下的家里,虽说二老爷殁了。

    到底树大根深,人情关系却有一些。

    驿站的勘合,家里还有。

    早几年王家管着粤、闽、滇、浙四省的外国人船只!

    人家都说‘东海缺少白玉床,龙王请来金陵王’。

    那时的船只是多的,可如今.......”

    金贵滔滔不绝的一番话下来,果见王熙凤的担忧之色越来越重。

    但每每金贵说起王家曾经的辉煌,王熙凤便觉得神气,挺直腰杆!

    昔年李嬷嬷夸赞江南甄家如何有钱。

    王熙凤就不服气地插嘴娘家多么辉煌。

    她每每为自己是王家千金而自傲。

    恍惚过来。

    不管家并流产一子之后,病况其实起色不少。

    王熙凤急促道:“驿站是兵部管着也不需要大官,一个兵部小吏发令!

    就能把他们截住.......毕竟不是官员。

    使用驿站勘合,是有借口的.......

    你知道咱们王家哪儿有关系?”

    官员的亲戚、七大姑八大姨使用驿站勘合。

    享受公费旅游、公费吃喝,早已不是什么稀罕事了!

    而这方面最有权力的就是兵部的小吏。

    堂堂首辅张居正都感叹“一个兵部小吏。

    就能把持比自己大很多级的武官的晋级”。

    并且对此也只能默认!

    无计可施,无可奈何。

    “这个.......”

    金贵眼神闪烁道:“求家里人出面是不行的。

    小姐何不写信给那边的琏二爷?

    那也是他的骨肉。”

    “哼!”

    王熙凤冷笑:“我求谁也不会求他!”

    见惯了豪门大族的许多龌龊事,金贵对此倒不觉得惊奇。

    一是;王熙凤有钱赏她。

    二是;她也觉得巧姐过于可怜。

    那样可爱的一个小姑娘,竟然横遭不测。

    叫哥哥最先带走巧姐。

    一方面是王仁热心来求,另一方面王熙凤也希望让巧姐先走。

    自己后脚跟上,贾琏说不定就托住了。

    那时神态恍惚之下,怎会料到这般状况。

    “小姐,我倒听太太们谈过一些.......”

    金贵出主意道:“京师四九城,城里城外,都有官兵守护巡逻。

    城里是五城兵马司,城外有城防巡捕和汛营。

    这儿有三条路,第一北城指挥使孙绍祖早题了兵部候补。

    虽是贾府门生,和咱们家也走动过。

    他能候补,兵部那儿一定有关系。

    可以托他说话,送些银子.......”

    “第二,那九门提督说不定也会见,可以走走。

    第三,就等直接送礼给兵部的人,不过。

    想来若不是官员奏折、皇帝指令、办公文书。

    很难六百里加急.......”

    “你说得对!”

    王熙凤顿时理清了思路:“有钱能使鬼推磨,多送些钱!

    凭他几个小官,也会拿钱办事的!

    便是钱不够,我就把服饰典当了。

    你去备轿,今晚我亲自去求!”

    王熙凤的服饰如果完全卖了,几千两都是小数目。

    随便举一例。

    比如她的银鼠皮裙,银鼠只有东北才有!

    而且银鼠非常小,用银鼠白毛做出来的皮裙。

    可想而知多值钱了。

    其他不胜枚举,样样不凡。

    当然前提是她肯舍得,放下豪门贵族的傲气。

    以及那种奢侈的面子。

    要知道一千两,差不多今天的六十多万。

    ........

    从吏部文选司签名画押回来,户部尚书毕忠白天下班。

    唠叨贾琮一定要好好照看他故乡开封的情况!

    贾琮连连点头,又到都察院经历司领取文书印信。

    陈东生在公堂等他,贾琮进去时,只有他一人。

    “为官近一年,有何感慨?”

    贾琮苦笑道:“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陈东生笑了笑,嘱咐他御史的办公经验,大体来说。

    巡按御史的职责有六个方面。

    一是;考察官吏。

    二是;吊刷案卷。

    三是;审录罪囚。

    四是;巡视仓库查算钱粮。

    五是;查勘农田水利。

    六是;考察民情礼教以正风俗、振纲纪。

    当然具体的实施更繁琐,需要他慢慢积累经验。

    这些事情记录,都要交给都察院考核。

    一般来说。

    都察院考核几乎没有不过的,明朝几代都是如此!

    因为御史是对皇帝负责,都察院六个堂上官。

    仅仅是文书办公。

    出来看看规定的行程路线,第一站正是江苏。

    而且只能走陆路,他得向太仆寺要马。

    有这便利,不要白不要,四处跑了一圈!

    正走向太仆寺衙门夹道。

    一个小太监上气不接下气地追来。

    “贾侍读,皇上准了贵妃的请求。

    还请到凤藻宫听候懿旨!”

    “元春?”

    ~~~~~

    大楚的后宫宫殿,分为东西六宫。

    凤藻宫属于西六宫,一般情况,除了太监皇帝。

    其他一切男性不得入内的,但也有特殊情况!

    皇帝批准了,也能进来拜见。

    但这种拜见仍旧规矩森严,贾琮一出大明宫西门。

    内务府的太监便前后左右围住,名为引荐。

    实则像看护囚犯一样。

    为首的便是六宫都太监夏守忠,贾琮不多说话。

    一路转到凤藻宫正殿台阶下,宫女纷纷退避!

    贾琮跪候,等里面的宫女出来传旨了。

    他才进入大殿里面,微微抬头一看,却隔着一道帘子。

    “请近前来。”

    一道声音不急不缓,却无人打帘子。

    里面似乎商议一阵,才有宫女打起帘子。

    贾元春喊了平身,贾琮才阔步上前。

    略微打量殿内陈设,皆雅致华丽!

    元春说了坐。

    贾琮坐下,才看到抱琴在她身后!

    另有两个女官,似乎是监视的。

    贾元春约莫也是三十左右的年纪。

    端庄华贵、雪肤丽颜,不见多少老态!

    但和薛宝钗的端庄大方不同!

    贾元春多了几分雍容大气。

    贾元春打量这身穿白鹇官服的堂弟几眼。

    低叹一声,面色很是复杂。

    “得闻琮弟高升,亦是一家子骨肉。

    昨儿我便上表求陛下开恩,得见一面。

    陛下今儿又穿了衮服冕旒!

    携皇后娘娘祭祀社稷坛与太庙,布告天下。”

    “昔年我奉旨回家省亲,亦不曾见得琮弟。

    恰逢你南下,只记得儿时你尚在襁褓之中!

    不想一晃眼,却同样与大姐姐一般,蒙受国恩。

    如今也是成家立业、功名显达之人。

    愈发出落得一表人才,家下何其幸甚。”

    贾元春语气中带有几丝苦叹和无奈。

    为什么就不是她的亲弟弟宝玉呢?

    “近来母亲亦不得进宫,家下安好?”

    贾元春微笑,顾盼生姿。

    “你不必生分似的,皇亲国戚尽可自然对答。”

    王夫人也是岁数不小的人,近来染病,怕也熬不过几年了!

    贾琮却斟酌着回答:“一切安好,大姐姐无需忧心。”

    “如此便好.......”

    贾元春欲言又止,瞧瞧左右女官,似有口难言。

    贾琮也风闻到乾德皇帝以前专宠淑妃!

    从而导致有御史上书皇帝应该雨露均沾。

    但凡出现专宠,后宫争风吃醋、刀光剑影总免不了的。

    贾元春回家省亲也哭诉宫里是;“不得见人的地方”。

    莫非见到的都不是人?

    此情此景,听到一女官咳嗽!

    他们堂姐弟更无法说什么实际的话了。

    皇家规矩也是苛刻森严,唯有窗外鹦鹉上下跳跃,无话不说!

    真是:“含情欲说宫中事,鹦鹉前头不敢言”。

    而且薛蟠一事,必然连累元春

    康妃定然与她不和睦,专宠的淑妃要小小整她几下!

    想必也不难,这一切华贵装饰外表的宫殿。

    未必表里如一。

    贾琮想他能做的,也只有暗暗交通内务府太监。

    出些点子罢了。

    “能见骨肉亲人一面,我已无有不满。

    甚是欣慰.......”

    贾元春略微失神,断断续续道:“何况你功名显达,日后容请多多维护宗族。

    代我向父母问安,抱琴,拿两柄玉如意赏琮弟。”

    “娘娘放心。”

    贾琮语气有力地回答了。

    元春不过是一颗棋子、一个可怜人罢了!

    若是他功绩显著并能讨好圣心,或许也能使她一生平安。

    红楼八十回之后。

    贾元春的悲剧究竟怎样造成。

    他也一无所知,只能慢慢来了。

    接了两个盒子。

    贾琮觉得重量不小,恐怕不止是玉如意。

    夏守忠一直“送”他到大明宫西门。

    贾琮便趁机摸了五百两银票,目不斜视地笑着递过去。

    夏守忠干咳一声,亦是不动声色地收进袖子,微笑道。

    “咱家就不多送了,恭贺贾修撰代天子巡视三省。”

    他们走了。

    贾琮松一口气,正要走去左安门的路。

    却又见到鸿胪寺卿带了一队乐队,鼓乐过来。

    就在门前吩咐人捧上一碟菜、一杯酒。

    鸿胪寺卿杜康从容道:“贾侍读,这是陛下赏的......”

    贾琮跪谢了,起来便面色一变!

    双手激动地颤抖,连酒杯也几乎捧不住。

    在他们注视下,他一饮而尽,又象征性地吃了两口菜。

    按惯例。

    皇家赐食,是不能吃完的。

    “微臣何德何能,得陛下如此隆恩!”

    贾琮感恩戴德,强行挤出了几滴泪水。

    在鼓乐声中,再次对着北方下拜。

    乐声停止!

    杜康面色动容,心道:“贾修撰果然是国之忠臣良将!

    直名震天下,名不虚传.......”

    昔年大学士、五省督师杨嗣昌也是这种境遇。

    皇帝赐食,鸿胪寺鼓乐!

    而今侍读学士、巡按御史贾琮也“感动”得稀里哗啦。

    一边摇拜,一边洒泪而别。

    ——————

    “唉.......”

    孙绍祖摸摸下巴,眼神的惊艳一闪而逝。

    “奶奶好气魄,要说本官的机遇。

    与贾家、王家是分不开的!

    饮水思源嘛.......只是.......”

    王熙凤连夜登门,这份气魄也让金贵惊了一下!

    不过王熙凤少女时期,就和亲戚的表哥表弟打打闹闹。

    在贾家管家的时候,也接触不少男人。

    贾琏还为此说过,倒是不奇怪了。

    王熙凤也不是轻易肯信别人的人。

    事涉女儿,她便亲自来了。

    听说有门路,本来正欢喜!

    王熙凤此时闻言一愣,客厅里的孙绍祖挪挪油肚。

    双眼一眨不眨在她的胸口、腰肢巡视,心醉神迷。

    “只是么........本官一个世袭指挥,能得到实缺!

    走的却是贾雨村的门路,与贵家的干系也不算大.......

    再者一千两银子,根本不够打点呐!

    还有。

    本官这几月一直遭受鬼魅邪秽的烦扰。

    害了大病,不好出门.......”

    “奶奶看看今夜良辰美景,才子佳人。

    不如先陪本官小酌一杯、通宵一夜再说?”

    孙绍祖眼神中的那种渴望,比起贾瑞都更显眼几分。

    “既然如此,我先告退了。”

    王熙凤紧咬红唇,内心又屈辱又怨毒!

    她堂堂王家千金,怎么能和这样粗鲁臭汉的人睡觉!

    但表面还是和颜悦色地退出。

    金贵暗暗咋舌,这都是什么人啊。

    “可惜了.......”

    孙绍祖颇为遗憾,王家毕竟还存在。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也不敢强留。

    出指挥使衙门。

    上马车,在北城胡同行驶!

    王熙凤虽一言不发,心里面却快要气死了。

    行了一段,车厢一晃,似乎撞到什么。

    王熙凤勃然大怒地走出来,却见骑马的三个人!

    借着月色,当先一个。

    不是贾琮又是谁?

    “赶车不带眼睛吗?不会看路吗?

    撞到我家爷的马了!要赔!”

    铁牛扬鞭走马过来,一副豪奴模样。

    贾琮忙活一天,又给戴权送了礼,也是天晚了。

    来北城是亲自挑点东西回去,这时一看。

    哟,这不是琏二嫂子吗?

    “哎呀!幸会幸会!嫂子这是往哪儿去?”

    贾琮故作一副小人得志般似的骑马近前,贱笑道。

    “天黑路滑、更深露重,嫂子这样的娇贵身子。

    得担心了,要不要让小弟送你一程呀?”

    “你.......”

    王熙凤此时已经气得不能再气了!

    今夜居然连连遭受羞辱!

    瞧瞧贾琮依旧春风得意,现又听他这样讥讽。

    王熙凤饱满的食堂上下起伏,仿佛受到一万点暴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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