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
房中安静许久,昏昏沉沉的姜栖悦听见门被人推开的声音。
绿柳踏进屋内,看着床上躺着的人,眼眶酸涩。
已经隔了小半个时辰,就算没有姜峰嘱咐,绿柳也放心不下。
走进屋内,望着被泪水晕湿的枕头,绿柳跪到床边,哽咽道:
“小姐,红杏是护主而死,就算到了黄泉,这丫头也不会后悔。
倒是您,若为她死伤损心神,才是真正辜负红杏的付出。”
眼泪流出,绿柳跪行两步抓住姜栖悦搭在锦被外的手掌。
“现在,红杏虽然不在了,但您还有奴婢。
有奴婢在,一定会替红杏好好侍奉您的。”
姜栖悦头很疼,撑身坐起,红着眸子看向绿柳。
对上她关切目光,姜栖悦眸中潮热起来。
“是我连累了你们。”
红杏跟绿柳陪伴她多年,跟外面那些生人,完全不同。
现在红杏没了,姜栖悦心中自责又难受。
她觉得,是她掉以轻心,才造成这次惨烈后果。
红杏身死,她险些没命。
就连姜峰,都为她去告御状,受苦受难。
绿柳并不这样想,猛烈摇头:
“小姐从来没连累过谁。
没有您,奴婢跟红杏早就死了,哪有今日造化。
小姐,这辈子能跟着您,是奴婢跟红杏的福气。”
姜栖悦脑中发疼,知道绿柳这话出自肺腑,还是迈不过这道坎。
“红杏家里人知道了吗?”
声音发哑,姜栖悦想最后为红杏做点事。
“知道。
小姐不用担心,在红杏尸首运回府后,公子就派人厚葬了她。
还给了她家中一笔丰厚的银子,足她爹娘下半辈子过活。”
“再封一份过去,另外告诉他们,日后若遇上难事,可来姜府求助。”
一个鲜活调皮的小姑娘因自己丧命,姜栖悦只能尽力护住她家人。
绿柳面露感动,俯身磕一个响头:
“奴婢替红杏谢谢小姐。”
“你起来吧,我另有事告诉你。”
府中上下,姜栖悦现在最信任的除了姜峰,就只剩绿柳。
经过这次生死离别,不知道她跟姜峰最终走到哪一步,姜栖悦决定先知会绿柳一声。
日后,有变故时,绿柳不至于震惊无措。
“好。”
绿柳擦干眼泪从一旁起身,替姜栖悦倒了杯花茶,送到她手中。
刚才太伤心,脑子昏沉,喉咙干渴,姜栖悦低头喝了口温茶,抬头看向立在床侧的人。
“绿柳,以你机敏,我想你应当已发现我跟哥的关系。”
姜栖悦说这话,仔细打量绿柳神色,发现她脸色一僵,就知道自己猜得不错。
“小姐,奴婢是知道一点。”
犹豫点头,绿柳看向姜栖悦的目光充满疑惑。
“只是,奴婢想不明白……”
“我跟他不是没有血缘关系,你知道这一点就行。
另外,我们很快就会成婚。”
姜栖悦给了绿柳一个答案,并告诉她自己最终打算。
“成婚?!”
绿柳瞳孔地震,忍不住惊呼出声。
“小姐,这样真的可以吗?”
就算公子跟小姐没有血缘关系,可两人对外一直是以兄妹自称,这件事要泄露出去,光是京城百姓的唾沫就能淹死他们。
伤风败俗。
兄妹相iian。
那些人可不会因为小姐是女子,就会对她口下留情。
相反,早有经历的绿柳几乎预知,这事受伤害最大的,就是身为女子的小姐。
最恶毒的字眼,最肮脏的人心,完全会摧毁她。
绿柳不敢想象,两人成亲那日,要经受多少流言蜚语。
“我说可以就可以。
另外,我也相信他。”
姜栖悦眸中光亮逼人,脸上浮起的自信与信赖晃花了绿柳双眼,也晃动了她心。
咬咬牙,绿柳再次下跪,仰头表态:
“奴婢早就说过,这辈子都会好好侍奉小姐。
无论小姐做什么,奴婢都全力支持。”
姜栖悦唇角终于有了笑意,将剩下半杯花茶递到绿柳手中,准备扔出另一个炸弹。
“现在,我有件事希望你替我保密。
务必不让府中第三人知晓。”
绿柳收起茶杯抬眼看来,疑惑视线下,听见姜栖悦轻轻吐出四个字。
“我有孕了。”
晴天霹雳直劈脑门,绿柳瞳孔地震,手中一松。
啪嗒一声脆响,茶杯应声落地,碎成几块。
望着她眼底惊惶,姜栖悦抿起唇角,轻轻摇头:
“不要怕,我既然打算将孩子生下来,就做了万全打算。
不会有事的。
现在,你需要做的,就是帮我瞒住这个消息,让府中无人察觉我异样。”
“小姐,您怎会……”
怎么如此糊涂!
绿柳白着脸不知怎么说,大元朝对女子条例苛刻,女子未婚先孕,被查出来,只有死一条路。
小姐此举,不是自己害自己?
“你只需按我说的做,旁的不用管。”
看出绿柳不安,姜栖悦轻轻又说一句。
绿柳呆愣半晌,整个人就差乱成一团浆糊,到最后,她什么都没说,只沉沉应声:
“小姐放心,奴婢一定守口如瓶,不泄露半分。”
姜栖悦嗯了声,疲惫道:
“你心中有数便好。
先出去吧,我再休息会,一个时辰后再来唤我。”
绿柳墩身应是,将地上碎瓷片收拾好后,轻轻退出房间。
屋内重新恢复平静,姜栖悦闻着空气中淡淡清香,再次闭眸。
昏昏沉沉间,没过多久,就睡了过去。
绿柳从姜栖悦房中出来后,去了趟书房见姜峰。
在里面待了半刻钟左右,就满面凝重的出了书房。
这次出来,她紧张中带着了然,明显不如进书房前忐忑。
似乎有了主心骨。
姜栖悦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再清醒时,房外已经黑了。
烛火照亮屋内每个角落,姜栖悦刚想起身,身侧传来一道温和声:
“醒了?”
姜峰放下书册,揽着她坐起,姜栖悦往屋内望了眼,拍了下脑袋:
“怎么这么晚了?
绿柳没叫我?”
“我让她别打扰。
一路回京,我们两人都疲乏,你多睡会儿是好的。”
姜峰眼底镌刻着温柔,轻声细语问她:
“饿不饿,想吃什么,我让人准备。”
姜栖悦摇摇头:
“这会儿不想吃。”
姜峰似早有所料,淡淡嗯了声,扶她下床。
夜里风声微凉,姜峰替她披上外衣,柔声道:
“要不要去院中走走?”
躺了几个时辰,姜栖悦浑身发软,望着院落中灯火明亮的长廊,轻轻点头:
“嗯,走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