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良对公输敖的忌惮,比之当初对黄承彦的,有过之而无不及。
黄承彦最多只是帮楚军打造一些攻城和守城的一些器械,就是造出了楼船,那也是曾经出现过的物事。
说简单点,他虽然也精于百工机巧之物,但更多的是对旧东西的复刻,以及对北汉那些新物件的模仿,虽然依旧麻烦,但好歹可以接受与应对。
公输敖不同,此人能够在模仿的基础上创新,不论是南楚越来越成熟的生铁冶炼技术,还是对火药愈加纯熟的利用,无不印证了此点。
还是之前那个担忧,普通的工匠估计要见到实物,反复拆卸研究,才能制造出火炮。
如黄承彦那种,也要亲眼见过,才有把握能模仿出来,但要克服炸膛问题,制作出能够支撑高强度不间断射击的炮管,还有很远的路要走。
可要换成公输敖,有个概念就可以了。只需要别人将火炮形容出来,一个声如雷霆,能够发射铁弹的黑管。
哪怕只有这两句简单的描述,张良也丝毫不怀疑对方能否将火炮给制作出来。
至于炮管材料的问题,对人家来说根本就没有难度。
那个制作银色小球的材料至今张良都没有头绪,那种材料之坚硬,远甚于钢铁。
其实退一万步来讲,如果不考虑炮管过热以及炸膛问题,根本不用如此麻烦,质量不行,大可以用数量来凑。
铜、铁等材料皆可以铸炮,张良正在往过运的火炮里,也就五门专门用于破城的大口径巨炮通体用了百炼钢。
其它九十门皆为铜所造,到时三十门为一组,可以轮流对楚军进行轰击。之所以不用精铁,那是因为海量的铁都变成了弹丸。
那些铸炮所用的铜,就是先前铸币司回收北境所有旧铜钱熔炼后囤积的。打仗就是在烧钱,在火炮出现以后也变得具象化了起来。
当天亮之后,城上的楚军自然发现汉军并未离去,战场也被打扫的很干净。
如果不是满目疮痍的城头,城下满地的箭矢,还有一些楚军士兵的尸体孤零零地躺在那里,真会让人怀疑昨夜是否发生过那般激烈的大战。
卯时刚过,汉军的数量就变得更多了,一些士兵抬着铁锅与各种食材开始在城下生火,开始埋锅造饭。
那个有盾兵结阵守护,半躺在竹椅上闭眼睡觉的,就是让南楚众文武恨得牙痒痒的张良。
许多人即便未曾亲见张良的面容,然能如此泰然自若地横卧于万千雄兵之前安然休憩者,除却此君之外,恐难有他人矣!
曹操自然也看到了张良,见其于战场上酣然入睡,又使人公然于城下做饭,那袅袅升起的炊烟,仿佛是在抽他这个楚王的脸,其挑衅之意可谓是溢于言表。
一旁的公输敖更是双眼布满血丝,恨不得立刻飞下去将张良砍成八段,以泄心头之恨。“王上,臣请求用车弩射杀这个狂徒。”
曹操闻言有些意动,于是开口问道。“先生有几成把握。”
公输敖伸出大拇指测算了一下,八百多步,改良后的车弩倒是能够射到,不过到那个极限的距离,弩箭会失了准头和力道,根本破不了盾兵的防。
“原本有三成概率,但这妖人太过小心,周围被盾兵围得水泄不通,这个几率被降低至不到一成。”
“不过如有骑兵掩护,将车弩朝前推进一百步,在张良不后撤的前提下,将其射杀的概率可至四成。”
“那昨夜可发火箭的战车呢,使用那物能否将其扎成筛子。”
“不行,那些箭矢乃是特制的,目前正在补充中,而且射击距离最多两百多步。”
“之前能够轻松击退汉军,取得那么大的战果,一则是因为深夜的缘故,二则是他们此前从未见过箭车这等新鲜物事,没有准备之下吃了大亏。”
“此时乃是白天,如果对方结盾阵,或者不进行冲锋,除非箭车的数量足够多,否则杀伤力有限。”
听完公输敖的分析,曹操咬了咬牙就准备同意,一成又如何,就是吓吓张良也行啊,真让对方在这安然入睡,置他的威严于何地。
就在这时,一个虎背熊腰的大将带人押送了数千戴着枷锁的俘虏到了城下,手上还拿着一个铜制喇叭。
“曹阿瞒你个小儿听着,你们真是一群猪狗不如的畜牲,为抵挡我方进攻,竟然纵火烧城,连自己人的死活也不顾,简直是教人齿冷。”
“既然你们如此丧心病狂,绝情冷酷,那想必这些将士的死活也无所谓了。”
“那个所谓换俘的协议自然作废,我们也没有必要再耗费米粮再养他们。”
“依你臧霸,臧爷爷来看,你个姓曹的小儿就是舍不得传国玉玺,否则何故找这么多借口推三阻四,也莫要用时间来搪塞。”
“记住,如果午时一到,我还没有见到玉玺,这些人就全部会被斩首。”
一夜未眠的曹操险些被气晕,脑袋一阵发昏,朝着后方退了几步,被眼疾手快的陈宫给扶住了。
曹仁见状咬牙切齿的大声喝骂道。“混账玩意,哪个借你的狗胆敢来阵前放肆?”
“还有张良你个卑鄙小人,竟敢出尔反尔,说好的十余天时间,眼下那玉玺还在送来的路上,怎派了这个狗货在此胡搅蛮缠。”
“堂堂的三军统帅,难道说话就如脱裤放屁一般,那么轻飘飘的就散了。”
“那以后干脆就将嘴巴闭上,只用放屁就好了。”
曹仁骂完之后,所有的南楚文武皆拍手叫好,那些楚军士兵们也笑出了声音,开始怪叫着起哄。
臧霸被骂的脸色一黑,这厮嗓门不小,骂他倒没什么,可关键是怕军师大人生气。
这个担忧其他汉军将领也有,都纷纷看向躺在竹椅上已经睡着的张良,结果发现不知何时他们的大人耳朵上多了一副棉花耳塞,此时睡得正酣。
徐庶有些尴尬的干笑了几声,开口给众将解释。“让他骂吧,反正也听不到。张大人一向昼夜颠倒,几乎都是在这个时候睡觉的。”
此时的亲卫牛二或许是觉得这些人太吵了,还贴心的去找了一床棉被,给张良盖在头上,让他睡得更踏实点。
众将全都面色古怪,这下好了,就更加隔音了。敢情城上那曹仁骂得正兴起,结果人家正主根本就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