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清楚?
楚沂想起楚国公说的话来,楚瑾她并不知道陈王已经成亲了。她猜测是严氏不愿意说,如今不说,楚瑾都想出去问清楚了,倘若告诉了,恐怕更一心去要说法了。
更甚者,被打击之下大病不起。
她能告诉楚瑾陈王成亲的事吗,楚国公既然告诉她了,那意思就是由她决定。如今楚国公府能出门的姑娘只有她一个,想必严氏和楚国公不会因为楚瑾怪罪于她。
楚沂往前走了两步,取了一炷香点上,对着佛像拜了三拜才插进去,“前些日子二姐姐被母亲送回老家了。”
她们二人是亲姐妹,情分应更深些。
屋里是真的暗,楚沂低头时,甚至看不清楚瑾的神色,她道:“想来二姐姐是愿意同长姐换一换的,她不愿出门,巴不得日日在屋里待着,哪里还会想着往外跑。”
楚瑾的嘴唇动了动,却没说话。
楚沂轻轻叹了口气,“我也不知二姐姐是天性不爱出门,还是怕什么,但那日晚上去送她,她泪水涟涟的想去见母亲,应该是后悔了,可母亲却未见她。”
“两位姐姐一个在佛堂一个在泸南,我也不知你们日子怎样,但我跟着嫂嫂出门,嫂嫂也没法子帮我太多,我的确独木难支。”
“昨儿去了英国公世子夫人举办的杏花宴,我遇见了秦尚书家的女儿,”楚沂本想委婉提一嘴陈王娶妻的事,可眼角余光瞥见楚瑾肩膀抖了一下。
她心里诧异,楚瑾是不是早就知道陈王成亲了。
楚瑾抿着唇,脸上不见什么血色。
从去年中秋到现在,已经过去半年了。佛堂坐落在楚国公府的东北角,再靠外就是院墙了,皇子大婚,整个盛京城敲锣打鼓热闹非凡。
楚瑾看着面前的经卷,把笔放下,“三妹妹。”
她声音有些哽咽,“我知道陈王殿下已经娶妻了,我出去只是想问清楚。”
怎么会不知道呢,陈王大婚那日,秦书妍有意让喜轿在这边多停会儿,这般热闹大婚的整个盛京都没几个,外头婆子就算有严氏叮嘱,还是免不了私下说两句。
楚沂低头看着她,“那大姐姐还去问什么,陈王殿下此举是权衡利弊下的结果。秦尚书在朝中有实权,殿下又怎会慢待王妃?”
楚瑾知道,她也明白这些,可心里就是放不下,她没回答,反而问道:“你见秦二姑娘,她同你说了什么?”
楚沂别开头,“她说你勾引两位皇子,被母亲关在了佛堂。”
楚瑾是个聪明人,既然什么都知道何必纠结于那个结果。
楚沂:“长姐,父亲断不可能再让你去陈王府,哪怕他日后登基。我也不会帮你捎带什么信过去,再说了,你过去又有什么用呢,陈王难道还会为你休了陈王妃不成。”
若是会休,当初又何必娶,估计只会高兴,高兴楚瑾都这般了,还对他念念不忘。
楚瑾没再说什么,楚沂看了眼外头,福了福身,“该说的我都说了,言尽于此,望大姐好好想想。”
推开门,外面天光明亮。待在这样的佛地方,都不知外面是什么时辰,可楚瑾都待了一年多了。
出来问云夏,才知她在佛堂里待了不过一刻钟,这会儿还没过辰时。
云夏一直在外面等着,回去的时候不时往回望,院墙高树像是会吃人的巨兽,若是她们姑娘……
她摇了摇头,可不能有这种念头。
楚沂没去正院,直接回了沂夏轩。
严氏应该知道她去过,也知道她出来,劝不劝得住,全看楚瑾怎么做。
她不禁想,以后该更小心才是,楚瑾是嫡女,倾注了严氏和楚国公的心血,但她不一样。
楚沂只是听话,楚国公让她去劝她就去,至于楚瑾听不听得进去,便不是她能左右的了。离月底陈王妃举办的赏花宴还有七天,她还是老实待在院子里看书不出门得好。
回到沂夏轩,楚沂让李嬷嬷把库房打开,选了几样摆饰放在了书房的多宝阁上。
昨儿送的书大部分是楚国公看过的,史书最多,全摆上了书架。
其余东西像药材、摆饰……还留在库房,等什么时候想起来了什么时候再换,药方不着急开,楚沂觉得自己没什么毛病。
而且瘦弱些出门,也不是全无好处,至少她看上去像是那个好欺负的。
这般清闲了两日,每日请安问安,剩下的时间便是看书、睡觉、吃饭。只有楚欣偶尔会刺她两句,但那些话对楚沂来说不痛不痒。
楚欣每次都气得跳脚,她只觉得一拳打到了棉花上头,最重要的是,小娘压根不管她,每次换来的只有训斥。
赵小娘忙着楚远昊的婚事,自古以来婚姻大事都是父母做主,媒妁之言。她是楚国公的妾室,而严氏才是楚远昊的嫡母。
楚远昊的婚事该由严氏做主,若是她出府周旋,恐怕谋不到好亲事不说,还会惹楚国公不快。
刚开春,那么多宴会,定能看见很不错的姑娘,只是这些日子,都没见严氏出门。
赵小娘心里着急,可也不敢深问呢。
但今日请过安后,严氏喊了楚瑾之后,又让赵小娘留下了,“赵氏留下,我有话要说。”
赵小娘估摸着就是说楚远昊的婚事,但她没想到,严氏会让楚沂也留下。
严氏还没用饭,正院的饭食一贯丰盛,赵小娘从前见过。
丫鬟摆好饭,严氏由楚沂扶着坐下后,对着赵小娘道:“你也坐吧。”
严氏依旧是先用燕窝,她一边喝一边道:“大公子他们月底回来,等回来了我问问远昊的意思,再琢磨他的婚事。你也别急,这两回沂儿和婉清出门,还不错,但现在不是议亲最好的时候。”
严氏对楚沂笑了笑,“沂儿出门也留意着点,最好是家世清白品行端正的姑娘,其他的可以往后放放。”
楚沂没想到还有自己的事,楚远昊十七岁,她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帮兄长说亲。
她看了眼赵小娘,突然明白过来,严氏说这些,是想让赵小娘在意。
这两日楚欣屡屡刺她,倒不是在屋里请安的时候,多是来的路上。不过府里的丫鬟都是国公府的,严氏又怎会不知。
楚沂笑着道:“是,母亲。”
赵小娘脸上堆着笑,跟着点了点头,“有劳三姑娘了。”
楚沂道:“兄长之事,我自当尽心。”
吃过饭后,赵小娘就告辞了,严氏去净手,她对楚沂道:“你年纪小,倒不用特意留意,盛京城的姑娘们多,多交些朋友,常出去走走看看。”
楚沂点了点头,又听严氏道:“你再去看看你长姐吧,她有话同你说。”
难怪严氏和赵小娘说这些,原来是楚瑾想通了。
楚沂福了一礼,“那女儿这便过去。”
这是楚沂第二次去佛堂,只不过跟着的丫鬟换成了留夏。依旧是那条路,穿过两道院墙才到佛堂。
门依旧锁着,递了腰牌之后才给开的门。
楚沂还以为这回会有什么不一样,看来是她想多了。
楚瑾在佛像前抄佛经,听见开门声把笔放下,回过头道:“三妹妹来了”
楚瑾站起来,理了理裙摆,带着楚沂去里屋。
这处院子狭小些,三间房,正屋左右各一间屋子,一边是卧室,摆着一张床一张桌子,干净整洁,不见别的东西。
楚瑾道:“有些简陋,三妹妹将就坐吧。”
楚沂找了把椅子坐下,楚瑾从桌上拿了一本书,“这是这几日写的,过去一年多,我也不知有些事还对不对得上。”
“前两页写的是药膳方子,宫里姑奶奶给我的,是宫中御医开来调养身子的,得总吃着,否则没有效用。”楚瑾说话时脸上带着淡笑,哪怕一身素衣不施粉黛,名门贵女的气度还在。
楚沂道:“多谢长姐费心。”
本来她不想去府医那儿,眼下有方子,还是宫中的,倒省事儿了。
只是一本书,前头两页是方子,后面的是什么。
楚瑾把书往楚沂面前推了推,“陈王此人……外人看温文尔雅气宇轩昂,但也是多情多疑之人。在佛堂的这些日子,我也想过,他曾经的倾慕,应该和国公府有关。”
楚国公在朝为官,官居四品,又是世家出身,若是楚瑾当初只是个小官之女,黎王就算有意让陈王不痛快,也不会冒然求皇上赐婚。
陈王也当如此。
楚瑾微微低下头,似乎在回忆,“陈王喜甜,喜我穿琥珀色,不喜欢诗词歌赋,喜欢活泼灵动的女子。我屋里应该还有陈王送的首饰,是桃花样式,还有一对镯子也是他送的,你若需要,便去拿吧。”
楚瑾和楚盈都搬走了,但院子里东西还在。
哪怕她现在想通了点,也不能回去,还得在佛堂待着。为祖母祈福,怎能半途而废。
楚沂听楚瑾说这些话,莫名觉得心疼,“长姐……”
楚瑾深吸一口气,笑着摇了摇头,“没事,秦书妍曾与我交好,但没到手帕交的地步。我不知她如今怎么看我,但她妹妹那般说,她必然极其在意当初的事。”
“我们姐妹几个,都有几分相像,恐怕她看见你就坐不住了。这册子里有盛京贵女们的喜好,有些人,应该已经成亲了,若是有事你再来问我。我同永康侯府的二姑娘交好,你有事,找她也是一样的。”
楚瑾想了想,“黎王我的确不知,也不了解,都不曾见过。”
被他求娶实属无妄之灾,但能想出这种伎俩的人,绝非善类。
楚瑾道:“三妹妹,月底陈王妃举办的赏花宴,你当是要去的,你年纪小,离及笄还有两年,倒是不怕别的,但小心别招惹是非。”
万不能再像她一样。
楚沂因为当初的事受了委屈,如若能借此谋些好处,楚瑾一点都不介意当初的事再被提起。
楚沂把册子接过来,她心里有些复杂,也不知道楚瑾写这些的时候,心里想了什么,“多谢长姐。”
楚瑾:“你我是亲姐妹。”
楚沂拿着册子告了辞,出门的时候,她不解道:“想必曾经父亲母亲也劝过长姐,怎么这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