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攻占广州城之后,
极少数城池选择坚守,短时间被攻破。
大部分城池选择打开城门跪迎王师,又或者是交火之后一触即溃。
总之,
全省6万多绿营兵,抵抗意志很微弱。
在战场被吴军击毙的不足1万人,俘虏超过2万人,其余都不知所踪。
……
各个码头多出来的青壮力夫,说明有部分人灵活旧业了。
各州县急剧恶化的治安,说明有部分人自主创业了。
日益壮大的丐帮规模,说明有部分人选择躺平了。
当然,
还有很多溃兵携带武器逃到了沿海岛屿。
以南澳镇水师为主,纠集疍民、溃兵、海盗,在珠江入海口一带扮演海盗。
总之,
大家都有美好的未来。
吴军尊重个人选择,但选择默默抓捕。
放任几万前绿营兵在社会上游荡,早晚要搞出10个梁山泊。
应抓尽抓,送去挖煤!
……
不过,
目前还有一桩更紧急的事要做。
近卫军团1个步兵营,另1连炮手(不携带大炮,只携带燧发枪),在傍晚时分突然开出了广州城。
一路南下。
途经顺德,逼近香山。
香山县清军如蒙大敌,然而虚惊一场,眼睁睁的望着这支吴军绕过城池继续往南去了。
“县尊,怎么办?”
“县尊,咱们也得考虑一下退路啊~”
知县脸色惨白,但嘴依旧很硬。
“朝廷养士百年,如今郭嘉有难,本官无战场杀敌之能,只当一死以报皇恩。”
县丞叹气。
主簿摇头。
城墙上围观过兵的士绅们,则是脸色死灰。
凡抵抗之城池,一旦破城,吴军是要大屠官绅的~
……
而这支神秘吴军的行军目的地——濠镜澳。
距离10里时,
指挥官一声令下,
众人开始换装,从辎重大车里取出早就准备好的几百套清军绿营号服,换下红黑军服。
凉帽后面还缝了一条长辫子,充分考虑了细节。
奉陛下旨意,
假冒清军身份进攻濠镜澳~
趁着广东尚未全部入手,
部分区域犬牙交错,清吴拉锯。
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弗朗机人送走,去见上帝。
……
少尉穿了一套5品文官袍,浑身不适应。
低声骂道:
“娘的,我都不会走路了。”
众人互相笑话了一通,留下50人看守辎重车队,其余人继续前进。
此次行动有一向导,乃是在广东绿营当差20年的老行伍。
刚走出半里,
少尉询问向导:
“像吗?”
“回大人,不像。”
“哪儿不像?”
“绿营兵走不出这么整齐的队列。”
少尉点点头:
“弟兄们,从现在开始,行军务必东倒西歪,骂骂咧咧~”
“遵命。”
……
少尉望向向导:
“现在像了吗?”
“还是不像,咱得打千,口中喊嗻。那位军爷喊的不对~”
少尉扶额,示意:
“你来示范一下?”
“哎,就像这样,屈左膝,垂右手,上身向前俯。”
细节是魔鬼~
比如刺刀,清军从来没装备过,必须卸掉。
弗朗机殖民者从万历年间开始窃居濠镜澳,和香山县毗邻而居,和两广来往频繁。
迄今已超过200年。
陛下嘱咐,
弗朗机人可能是最了解大清国的洋夷,务必要谨慎小心,莫要被人看出破绽。
……
濠镜澳和香山县陆地相连,中间仅有壕沟栅栏隔开。
整座城市的固定居住人口大约在2000到3000之间。
另有流动人员数百~
例如流浪水手、商人、海盗、手工业者、牧师、通缉犯、女支女~
总之,职业五花八门。
议事会权力最大,由20余人组成。
他们和总督一起决定这座城市的事务。
根据情报,
濠镜澳仅有150名士兵,其中真正的弗朗机士兵仅有50人,其余士兵来自殖民地莫桑比克。
在紧急情况下,
预计还可募集武装市民近千人。
……
教堂钟声,骤然响起。
不似平时祈祷那般舒缓悠扬,而是短促而急骤的敲击。
这是昭告全城,
即将有大事发生,所有人务必关闭门窗,拿起武器。
男人全部至议事会大楼前的广场集结,准备以武力捍卫家园。
总督桑切斯,中尉佩雷斯急匆匆登上大炮台最高处。
拉开千里镜,向北瞭望。
镜头里,
一支队伍歪斜,无精打采的清军正在靠近。
……
中尉佩雷斯是职业军人,曾为王国在世界各地打过仗,镇压过各路土著。
他敏锐的注意到这支队伍没有携带大炮,瞬间松了一口气。
再观察,发现士兵们携带鸟枪、佩刀~
大清绿营兵,
熟人!
旁边的总督大人也笑着收起了千里镜:
“虚惊一场,这是大清帝国的二线戍卫军队。中尉,派人去接洽一下,探明来意。”
“如您所愿。”
……
整座城市,都松了一口气。
在此居住200年,
和明军、清军都打过交道,知根知底。
银子!
只要拿出银子塞给关键的那个人,慷慨的明清帝国都会网开一面。
当然,
弗朗机人特别珍惜和平。
这100年里,他们从未和帝国军队发生过哪怕一次武装冲突。
每年,
老实交纳租金,还有孝敬。
相安无事。
……
交涉过程,有些不同寻常。
身穿5品清廷文官袍的吴军少尉,很自然的笑纳了20两金子,
然后,
语气强横的告诉前来谈判的议事会代表:
“官兵平叛暂时受挫,广州沦陷。”
“我们想在贵地休整2天,然后向西去寻找总督大人。”
议事会代表面露难色,
望着数百名神情慵懒,或坐在地面、或就地躺平的清军士兵。
委婉建议:
“这么多士兵进入城市,居住空间不够,而且由于语言文化的差异,可能会产生矛盾。”
少尉从官袍里摸出一张纸,
低声道:
“这是加盖了广东巡抚大印的官方文书,如果你们在此次战争当中协助官兵,巡抚大人可以将琼州府临高县租赁给你们。”
……
诱饵很香。
总督亲自下场,隔着栅栏,双方讨价还价。
少尉感慨,
这帮弗朗机人居然知道,大清的事必须要经过皇帝同意,否则底下大臣什么都做不了,什么也不敢做。
他只能搪塞,
表示临高县孤悬海外,乃荒蛮之地。
紫禁城不会在意,两广官面也会选择默认。
总之,
我大清是慷慨的,有恩必报的。
当然了,
如果尔等蛮夷不识好歹,日后朝廷平叛成功,怕是要考虑收回濠镜澳租给更晓事的尼德兰人。
……
软硬兼施之下,
总督桑切斯和议事会众人商议后,决定和鞑靼人展开有限合作。
为这支过境军队提供食物、淡水、帐篷,允许他们在城市边缘居住。
当然,
军官可以进城,理应喝葡萄酒,吃牛肉,再听点音乐剧。
同时,
还可以提供一些贴心的服务,比如年轻俊俏的男仆、女仆。
宴会途中,
少尉一直不肯摘下顶戴,
翻译有些狐疑,总总觉得这位年轻的5品官有些古怪,但是又说不出哪儿古怪。
……
驻军最高指挥官,中尉佩雷斯却对这位年轻的“清廷文官”产生了强烈的好感。
他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这样的美男子了。
殖民地土著都是类人生物,作为虔诚的信徒,不忍欺兽。
而军中同行,又都是些络腮胡糙汉子。
只有这钟灵毓秀的东方,才能孕育出如此优雅而高贵的男子。
英武、俊秀、挺拔~
如果能够得到回应,
佩雷斯恨不得当场放弃军职,与其相识相爱,之后浪迹天涯、并肩战斗,直到死亡。
奔赴一场独属于男人的血色浪漫。
……
他默默举起高脚杯,
“大人,我想邀请您参观一下大炮台。”
少尉心中狂喜,矜持点头:
“可以,但在参观之前,本官需要先安置一下城外的部下。您知道的,士兵们不久之前还是农夫,他们需要被鞭打。”
佩雷斯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欢呼。
鞭打!
我愿意被绑在十字架上,接受最炙热的鞭打。
……
望着他们结对离开的身影~
总督桑切斯丝毫不觉尴尬,这种事太正常了,
他只是突然想起一件事,低声问道:
“先生们,我们还同时给尼德兰人提供补给吗?”
议事会的几名成员连忙回答:
“必须提供。我们不能得罪鞑靼人,同时也不能得罪尼德兰人。总之,立场必须灵活。”
桑切斯饮尽杯中美酒,叹了一口气。
王国式微,欧陆三流。
这要是放在200年前,
尼德兰、撒克逊都什么乡下虫豸,里斯本才是世界的中心。
……
他忍不住自嘲:
“衰弱的弗朗机王国就像一位过气的交际花,在多位贵族之间腾挪转圜,只为换取那点残羹冷炙。”
熟料,
议事会众代表,对此毫不介意,
甚至讥讽道:
“里斯本的利益,无论如何不能凌驾于濠镜澳之上。”
在濠镜澳定居200年,
他们对本土事务漠不关心,组建议事会的唯一目的,就是和总督抗衡,维护本地人的利益。
王国治下,只是名义上罢了。
在议事会眼里,本土就是个更大型的公司,商业伙伴。
……
濠镜澳地盘虽小,可真的出油。
扼守珠江入海口。
这可是世界贸易最昂贵的水道,随便蹭一点油水,就够濠镜澳全体市民过上中产的生活。
议事会牵头,坚决抵制里斯本的加税妄想。
里斯本没钱,关我濠镜澳鸟事?
除非,
你国国王派炮舰不远万里来轰击自己的子民,自己的城市。
不过真到了那一步,
议事会会毫不犹豫的修改国籍,宣布效忠其他王国的君主。
海外殖民地,发展几代之后最终都会变成这样——离心离德,兵戎相见。
例子太多,甚至不需要枚举。
……
大炮台,
是一座坚固的四面堡,拥有青铜重炮42门。
城墙下宽上窄,设计合理,杜绝了所有射击死角。
中尉佩雷斯特意修剪了胡须,军靴擦的锃亮。
一言一行,尽可能展现自己的男子气概。
介绍道:
“出于对贵国皇帝的尊敬,大炮台北面不设火炮。炮口只朝向东、南、西三面。”
近卫军团少尉微微颔首,
北面是香山县地盘,清廷不许他们炮口不许对北。
……
城墙不长,
每面大概30丈~
走到东面城墙,眺望海面,他的瞳孔瞬间放大。
码头有尼德兰战舰!!
他不方便多问,只用余光瞅了一圈。
港口停泊了11艘海船,其中有4艘商船,3艘渔船,2艘轻型巡航舰,1艘尼德兰运输船,1艘尼德兰战舰。
他心中盘算着,
先控制大炮台,然后炮击港口。
争取把尼德兰人的这艘3级风帆战舰击沉在泊位。
……
两广外洋,
吴军暂时鞭长莫及。
陛下多次对海防表示了担忧,策略是一边造船、一边买船。
第一步,先弄出近海水师。
规模可以不大,但起码能清剿海盗船~
为此,
第5军团已经派兵进驻罗定州,配合造船署寻找铁力木。
如今广东沿海,海盗明显起来了。
成分复杂,有旧匪,有绿营兵,还有闽南沿海下来捞快钱的巨匪。
总之,
乱的很。
一切责任都在吴国。
吴军狂虐清军,导致清廷丧失了对东南沿海的掌控力。
……
突然,
濠镜澳和香山县边界,发生了争吵。
1队“清军”举着银子,嚷嚷着要买酒。
然后,
就粗暴的推开看守,挪开栅栏,自顾自的进来了。
后面的人有样学样,呼啦啦往里面冲。
高处的弗朗机哨兵目瞪口呆,握着火枪不不知所措。
按照常理,
是应该朝入侵者开枪的。
可是,他们有顾虑。
这帮鞑靼人万一,万一真的只是想买酒喝呢。
弗朗机租赁濠镜澳200年,从不曾和帝国军队打过仗。
开枪的责任,谁担负的起?
……
粗野的“清军”背着火枪一路嚎叫着寻找酒馆。
可是,
不知是迷路了,还是怎么回事。
大队人马从城里最大的酒馆门口擦肩而过,径直奔着大炮台去了!
目睹此景的弗朗机人目瞪口呆,心中暗叫不好。
大炮台,
是濠镜澳的最高处。
可以俯瞰整个城市,视野极佳。
1名中士望见了“侵入者”,一边下令炮手装填瞄准,一边跑步请示中尉佩雷斯。
……
然而,
那名年轻俊朗的“清廷文官”对中尉说:
“我保证,回去会鞭打他们。他们只是一群粗鲁鄙陋的农夫,缺乏足够的军事训练,还未能成为真正的军人。”
佩雷斯的眼睛里都是小星星。
不自觉的忽略了那些杂音。
无奈的中士再次走到朝西的城墙垛口,探出头瞭望。
只见那些“清军”端着燧发枪,跑步速度越来越快,距离大炮台已然不足半里。
他毛骨悚然,
指着外面,大吼:
“开炮!”
“鞑靼人心怀不轨,他们要夺取大炮台。”
……
然而,
1名议事会成员恰好在场,立马踩着垛口,张开双臂,
厉声喝道:
“不能开炮。”
“先生们,冷静冷静。”